“说来你我许是同道,如若不然,《癫生记》的结局里,人情又怎会薄凉至此?”
此话一出,两人心中互知乾坤,心照不宣地笑开。
小二过来上了凉菜与碧丝银线羹,哈腰赔笑地说了句慢用,正要走,楼下外街却断断续续地传来吵闹声,似是从茶馆里的客人在街边闹事。
“怎么回事?”匡誉问小二道。
那小二回过身来,叹了口气,道:“哎,说来话长。”遂将抹布往肩上一搭,继续道:“这南街巷里的甄大庆有个女儿,长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据说当今仪锦楼的那什么花魁都没她漂亮呐。”
瑶姬这时还并未取下纱帽,闻言就是一愣,转头见匡誉笑眼睇她,回了他一个鬼脸,接着问:“嗯,然后呢?”
“刚才甄家女儿在楼下给她阿爹买酒,谁知一阵风来吹开了面纱,正巧,被少保府的小公子朱?路过瞧见,现在非要拉她去府上坐客。那甄家女儿不愿意,拉扯间还砸了店里的几坛子酒,这会子咱们掌柜正劝着,还不知那些酒和酒坛,朱家小公子给不给赔呢。”
瑶姬一听是朱府惹的事,倒也不觉得奇怪,挥手就让小二下去,别怠慢了上菜。
那小二原以为眼前的这对衣着光鲜,看似有些来头的男女,或许会下去救场,谁想也只如其他看客般听了个八卦了事,心中无奈,又叹了句人心不古,这才出去。
“路见不平,你也不去拔刀相助?”匡誉给自己盛了一碗羹汤,不疾不徐道。
“我平生最怕那些血腥暴力的事,自然能避则避,不淌那浑水。”瑶姬把自己的碗递给匡誉,示意他也给自己盛一碗。
这时,楼下的吵闹声忽地静了,只听有一娇滴滴地女娃声喝了句“住手!”。
瑶姬托汤碗的手顿了顿,少顷,还是搁下了,起身拉着匡誉启开窗户,伸头往楼下望去。
这雅间的窗户正巧对着茶馆的大门,能将楼下的路人看个一清二楚。原本客流如熙的茶馆门口,这时正被一群人包围着,里头一圈是身着红衣的官差阻挡着探身看热闹的百姓。再看茶楼门口停着的软轿旁站着八名轿夫,双手垂立,未见半丝散漫状。
“你这恶霸,平日里不知得了多少骂名,如今又在这里挑事,看我这会子不替天行道!”那娇喝声又传来,瑶姬却怎么也寻不着声音的主人,猜想这姑娘应该是在馆子内教训人,一时好奇,就要下去看热闹。
匡誉却叫住她:“你不是说这种事能避则避?”
“现在来了救世主,我倒要瞧瞧那姑娘怎么救美。”说完便一个闪身出了门。
匡誉并没跟去,坐下身舀了一勺碧丝银线羹送入口中,闭眼回味了一阵,叹道:“好厨艺!”
再说瑶姬兴冲冲地下了楼时,楼梯已被客人们站满,她好不容易挤到了楼梯转角处才能看清楼下发生的一切。
只见一碧衫男子高挑身材,背影与朱襄有几分相似,手里托着个金丝鸟笼,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应该就是朱?,“你又是哪里冒出来丫头片子,虽然年纪小了点,但也生得水灵,来,给小爷我瞧瞧。”说着,便抬手要去勾小姑娘的下巴,那小姑娘离得稍远,看不真切,只知是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身翠衫,梳了个丫头的发髻。
瑶姬见了朱?的言行,差点笑出声来,暗暗想到:金丝鸟笼和调戏民女的搭配果然永远是经典组合,也不知是那金丝雀给纨绔子弟们下了蛊,要他们去给自己再找个美人做伴一起关着,还是纨绔子弟们一见金丝雀就大受启发地想再去找个真人放大版的美人演一出金屋藏娇,总之,街上手托鸟笼的公子哥,貌似没几个正经人。
“啪!”未等朱?得逞,那小姑娘就毫不留情地就甩了他一嘴巴子,瑶姬隔着纱帽并看不清,但能想象朱?脸上的五个红手指印子,一定美得惊世骇俗。
“嘿!你这泼妇,竟敢打本少爷,来人啊,一起给我捉回去!”说着,一挥手,两个壮汉便走上前来。
“大胆贱民!谁敢碰我!”那小姑娘在气势上一点也没输阵,倒把那两个壮汉吓了一跳。
朱?见自己的家奴势歹,恼道:“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上!”
那两个汉子看看小姑娘,又看看自家主子,还是未动,其中一个小声道:“少、少爷,您看、看……”
“看什么!?”朱?不耐烦地大嚷。
“看那马车的排场,非富即、即贵,咱们还是息事……宁人的好。”那汉好不容易子磕磕巴巴地把话讲完,还是得了自家主子的白眼。
“非富即贵?我爹是堂堂少保,我大哥是金吾卫上将军,皇上面前的红人,怕什么!”
“哼!那又如何?我阿姊是金吾卫上将军的夫人,咱们比比到底是谁大!”
小姑娘此话一出,引得全场哄笑,朱?本也跟着笑,却又瞬间僵起脸来。金吾卫上将军的夫人是他大嫂,他大嫂是当今的安德帝姬,那能够称安德帝姬“阿姊”的,不也就是一位帝姬?朱?想到这里,面色渐渐转白,左手一抖,那鸟笼摔到了地上,惹得里面的金丝雀不满地扑腾起来。
“你、你……啊,我说您、您是……”
“够了,莫要再闹。”朱?正慌神之际,馆子外的轿子终于有了动静,一个丫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卷起轿帘,从里面牵出一只涂着丹红蔻甲的白腴柔荑。几个轿夫抬着轿子略略前倾,另一个急忙拿了绘了红羽彩凤的镶金脚凳摆在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