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楼里的姑娘三三两两地回了仪锦楼,潋秋娘便郑重其事地将大伙儿聚到了一起,说是有要事宣布。
延桐来报的时候,瑶姬估摸着她是要说仪锦楼易主的事儿,便兴致缺缺地想称病不去。
延桐不依道:“小姐使性子不去,受教训的还不是咱们这些丫头?”
“那你只打发了衔香去和拾翠去便罢。”
“拾翠一大早去送采青,刚回来就被潋妈妈拉了走,得知你私撵了她的人,正在前边教训人呢!衔香更是奇怪,我清早起床时就没见她,去了小厨房和玉碎轩找,竟连匡公子也没了影。”
瑶姬闻言,皱了皱眉头,忆起衔香昨日的种种言行颇为反常,又恰巧匡誉昨晚来告别,难不成是私自跟着他跑了?
“匡公子昨夜来辞行,现在应该已在回江南的路上了,你让拾翠将玉碎轩上了锁就好。只是这衔香……你可查看过她的首饰盒还在不在?”
延桐摇了摇头,说是屋里的该在的都在,也没有异样。
瑶姬心中不信,出门穿过后院便向丫头房里走去,边走边问:“别的姑娘那可有找过?说不定是被别人借去使了。”
“现在潋妈妈召大家过去,现下除了小姐,谁敢不从?我方才去看了一圈,并没有她。”
瑶姬来到延桐与衔香平日里住的东厢房里,只见衔香的床铺旁,平日里用的东西摆设如常,再看梳妆台上,也并没什么古怪。瑶姬打开她的首饰盒拨了拨,发现独不见了自己以前给她的那支镶彩石的银簪子。这簪子虽不贵重,但当年张逸凡拿来讨好兰姬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差,造型别致,只怕这天下还万难找出第二件一样的。
“你去瞧瞧她的箱子里可有少了衣服?”瑶姬吩咐道。
延桐依言开了衔香的木箱子,只见里面零零落落地堆了些帕子和几件秋衣,再底下,便是棉衣了。
“怎么才这几件衣服,先前潋妈妈不是还赏了她几件?”
“哎,小姐如今做了主子,就忘了咱们做下人的规矩不成?”延桐叹了口气,道:“按规矩,上头姑娘们穿旧了的衣服赏给我们这样的大丫头,我们得了几件,也得挑出原来的送给下面的小丫头。每个季度都统共只有三套能换的,冬季不常洗澡,所以才就两套棉衣罢了。衔香昨天下午为了小姐的尚主宴才洗了澡,刚换下一套来,另一套在院子里晾着,这节气又多雨,还未干。所以箱子里自然也就没什么当季的衣服。”
瑶姬听了,想着自己如今的日子也算锦衣玉食,竟差点忘了本,遂拉起延桐的手,道:“好延桐,今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我来当,绝不委屈你就是了。”
延桐则“噗”地一笑,说:“今天是什么日子,竟让小姐这般赌咒发誓的?”又道:“我知你是疑心衔香跑了,可她若真是被匡公子带走,怎么说也得带些家当呀。”
瑶姬摇头道:“依匡誉的人品,莫说根本看不上她,就算看上了,也是光明正大地问我讨了去,怎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带走?这般连换洗衣服都不带地走了,分明就是心虚着去私缠人家。”瑶姬想到自己的丫头丢了,这卖身契的账定要算到自己头上来,于是又恨声道:“这忘恩负义的小蹄子,我昨晚不过就说她两句,她还当真去学红拂夜奔了!”
延桐在一旁也不知说什么,只得安慰了几句,又好说歹说,将瑶姬拉去了花厅见潋秋娘。
路过瓦全斋的时候,瑶姬忽想起赫辛木来,便问延桐他们二人处得如何。
延桐一提起心上人,自然害羞起来,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瑶姬只听明白了她说赫辛木做生意已存好了老婆本,可以娶妻了。那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要自己帮她说媒,便笑道:“先前匡誉还说他要做赫公子这一边的媒人呢,谁知竟先走了。”
“诶呀,小姐,谁急着要出阁了?我呀,还想要多陪小姐几年呢,起码也得等小姐嫁了才行。”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瑶姬略微正经起来,道:“你现在正是好时候,虽在这里做丫头,但清白的名声还在,总比我强些。若是再拖几年,只怕就像《会真记》里的莺莺一样,被那穷书生始乱终弃了(1)。”
“呸呸呸,乌鸦嘴,小姐要看那些颠鸾倒凤的段子只管看去,莫要拿它来咒我。”延桐急道。
瑶姬与她笑闹了一阵,眼珠子一转,拦住了她的去路,嘿嘿地笑:“你这丫头竟还没衔香爽快。”
延桐虽说不过瑶姬,却知道她如今的软肋在遥羲白,于是不紧不慢地道:“小姐还是多想想自己吧,现在只怕楼里的姑娘们正在花厅里围着遥公子大献殷勤呢。”说罢,她满意地看着瑶姬的脸色渐渐转黑,又变本加厉道:“特别是潋妈妈新买来的四个雏儿,个个生得水灵不说,还各有琵琶、胡舞、词文、书法一绝,跟小姐比起来不带重样的,又件件是小姐的弱项。”
瑶姬这阵子只躲在一之阁与玉碎轩两处,那四个新来的也是昨晚才见到,印象里依稀是生得不错,现又听延桐这样说,自然是觉得危机重重,心想她夭华得不到的人,怎能让她们给抢了先?便连忙快步往花厅里去了。
果不其然,主仆二人连脚还没踏进花厅,便已见着一堆莺莺燕燕围着遥羲白打转,潋秋娘也不挡着,眼尖地见瑶姬姗姗来迟,上前就道:“呦,你这赔钱货还敢来这么迟。”
瑶姬一听,愣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