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香指指窗纸上的一双人影,偷笑一下,向她摆摆手。
延桐抬头一看,咬了咬下唇,神情阴晴不定,若有所思。
“啊——”突然,屋里传来一声惨叫,瑶姬的身影忽地先是向后一仰,又向前倒在了遥羲白怀里。
“小姐?”延桐敏捷地越上台阶,推门而入。
遥羲白正将瑶姬重新放平到床榻上,延桐急急走近,见她背上的衣衫已退,伤口处血肉模糊,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刚才替她拔了箭,只是痛晕了过去,已经没事了。”遥羲白将箭头交给延桐,“叫人把这个送去朱府,朱大公子可能会要这个去查凶手。”
延桐一手接过,触到箭上的血时,手指微颤,“是。”
遥羲白擦了擦手,将绑住的袖口松开,不经意间,他见她单手托着放药碗和茶盅的托盘,药汁和茶水竟连一滴都没洒出来,不禁微微惊讶,“延桐姑娘好功夫,方才那样着急进来,腕上的力道竟控制得那么好。”
延桐闻言,手上又颤了颤,陪笑道:“哪里有什么功夫,小时候秋娘让我学唱戏,扎过几年马步而已。”她遂将托盘搁在桌上,“这茶是专为公子沏的。”
“你倒是沏得一手好茶。”遥羲白接过茶盅喝了一口,“去准备热水和换洗衣服,等下过来给你家姑娘擦身。”
“是。”
延桐退去,遥羲白回坐到床边,再看她的伤口,忽觉心中生出万般不忍,这感觉竟要比方才拔箭时强烈百倍。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使了仙术,将那伤口隐去。白皙的肌肤恢复如初,那道丛后颈一直蔓延到后腰的胎记又连成了一线。
遥羲白双眼微眯,手指不禁沿着那胎记从后腰一路往上,停在了抹肚的系带处……不错,他记得很清楚,那日他本想施法术为她疗伤,无奈自己血气方刚,只进行到了一半就心猿意马,只得戛然而止。所以,这道疤下段较浅。上段较深,与眼前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瑶儿。”他喃喃开口,慢慢弯下腰去,“真的是你吗?”温热的唇停在了她的背脊上,轻轻贴着那道胎记,蜿蜒向下……
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支起身来。细细为她盖上薄毯,殊不知那清露的毒,已随着每天的茶水渗入肺腑。罗汉香的气味扒上了他的雪衣,萦绕不去,他开始喜欢这股味道,也开始渐渐地压不住体内的欲流。
延桐端着一个铜盆再次推门进来。说这就给瑶姬擦身,请了遥羲白出去。
他点头,身影没入小竹林。留下一串沙沙的踏叶之声,叫人听了,竟生出几分孤凉之感。
延桐径自摇摇头,甩去同情的念头,叫着衔香。“快进来帮我扶着姑娘。”
月西行,银河聊灿。
不多久。一之阁的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夜深,人静。
只有椿姬房里的琵琶声还未断。
“只怕十里红楼,休得要重娶娉婷。叮咛,不念我芙蓉帐冷,也思亲桑楡暮景……”(1)
自此,瑶姬养了几日,总算是把高烧退了下去,背上的伤口虽然被仙术隐去,但遥羲白这次是铁了心地要她尝尝苦头,所以并未拿走那痛感,所以虽然看不见伤口,她每日还是只能趴在床上乖乖喝药。
朱府的人一直守在仪锦楼不肯走,遥羲白虽已搁下了话,但他们扔下银钱包下楼里两间雅座,天天坐着喝茶。潋秋娘本就嫌生意不好,哪里会把客人赶走?所以也好酒好肉地招待着,还让椿姬过去唱曲儿。
第十日的时候,管家秦叔带着三个婆子上门,说一个是朱府的媒人、一个是仪锦楼的媒人,另一个是间媒,三人都是汴梁城里名气最大的牵线户儿。
“少傅大人,我们大公子在老爷跟前跪求了整整十日,连帝姬也出来帮忙说话,说瑶姬姑娘秀外慧中,对大公子痴心一片,老爷这才好不容易点了头,说是光明正大地娶过去当第三房如妻。呵呵,您瞧,老奴已经请好了媒婆,如今这三媒就算齐全了。”
遥羲白扫了一眼那三个婆子,见都是衣冠清正的妇人。其中一个道:“这青楼里的姑娘,男人多只是带了回去做小,或者养在外头,哪用得上我们媒婆呀?瑶姬姑娘可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另外二人急忙点头应和。
“嗯,说得好!”遥羲白拍了拍手,“不过本座嫌这后福不够大,秦叔知道羲白的意思,还是回去吧。”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又让潋秋娘吩咐下去今日朱府提亲的事不得再议论,便转到一之阁去看瑶姬。
这厢,延桐正在给瑶姬喂桃肉。
“前几天给朱襄送的桃子,你说他吃了没?”
“一定吃了,朱公子现在对你这么好,虽然人过不来,但花样赏赐可没少送。”
“嗯,吃了就好。”
那些桃子是九合魑心散的第三剂毒,瑶姬算着日子,还有半年,他就该上西天了。想到这儿,便又吃了两块桃肉。
延桐边喂边笑道:“这桃子吃多了只怕会内火过剩,还是少吃点吧?”
“可若是不吃东西我岂不无聊死了!谁让那该死的遥羲白让我背上的伤口疼到现在,上次他为她师妹治伤,就没让人家疼过……啊,痛!”瑶姬话才说了一半,只觉头顶吃了一记暴栗,“延桐,你……”
“是我,该死的遥羲白。”
“你……你竟然偷听我壁角?”
“呵,我原本就有可听方圆三里的本事,哪里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