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道,“既是人手不够,你也不用麻烦其他人了,只是没有用冷水招呼人的道理,你自己动手把茶温一温再端上来。”
那侍女虽然觉得委屈。还是端走了紫砂茶壶重新去沏茶。
伊寒江道,“你就这样算了?你现在还是正妻,虽是跟红顶白的人多了去,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但也还轮不到那些下人主仆不分。何况再怎么样,你还是工部侍郎的女儿。”
苏婉容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我的确是工部侍郎的女儿,只是工部侍郎却不止我一个女儿。我的价值所在就是嫁给了景驰拓做了他的妻,一旦我没了这个身份,我什么也不是。”她顿了顿。“你曾经觉得我把安儿当作是一件巩固地位的工具吧,我承认。那是因为我知道官家千金,不过是华而不实的身份。我被人当作工具。而我也把自己女儿当作工具,最终是受到报应了。”
伊寒江垂眸,指尖摸过桌面,有浅浅一层尘覆盖在上头,“颜安他救回来了。”
“他是个好人。他陪伴安儿甚至比景驰拓陪伴自己的女儿还要多。你转告他,我不怪他,他也不必内疚。只是那样的好人不适合再和我这样不幸的女人扯上关系。”
方才离去的侍女又原封不动的端着茶具回来了,苏婉容才要问,她已经是再也忍不住,呜咽起来。“奴婢想沏新茶。那些人却是说上好的茶叶都给孔夫人了,只剩下平日奴婢们喝的,那茶叶又苦又涩。怎么能给大皇妃喝。”
伊寒江见苏婉容整个人还沉浸在哀痛中,似什么也不想管,便做主对那侍女道,“你把膳堂的人都叫来,说是大皇妃有赏。”
苏婉容道。“你想干什么,今日是安儿入殓的日子。我想她安静的走。”
伊寒江把玩起那一套的紫砂茶杯,催促那呆若木鸡的侍女,“还不快去。”尾音拉长,语气虽是一点也不凶悍,却像是魔咒,听的人莫不敢不顺从。
侍女把一个个利欲熏心的厨子带了进来,之前说是忙的分身乏术,听到有银子可领,还不是一个个都有了空闲。
都低着头,不敢斜视主子的面容,然后跪在地上等着苏婉容的打赏。伊寒江拿起那紫砂壶,冲着最前头的一个厨子,兜头就把茶水往他头上浇。好在茶是冷的,那厨子受了突如其来的惊吓后,瞠目结舌,对伊寒江的举止却是吓得无从反应。
“这也叫茶么,给街上的乞丐喝,他们都觉得难入口。还是你都是这么应付主子的?”伊寒江含着笑,扫视过一帮厨子的惊恐,慢悠悠说道,“趋炎附势也得长眼,别得罪了哪些不该得罪的,日后没有好果子吃。还有下一回,浇下去的就不是冷的了。”
她将手里的紫砂壶放开,茶壶打在那厨子的额头,砰的砸碎在地上,惊得其他厨子如梦魇清醒,却还是忍不住打颤。
“你们若是觉得我住在湛王府,山高皇帝远的管不到,尽管试试。”从袖里拿出一锭银子,掷到那因被紫砂壶打到额头流血厨子面前,“拿去看大夫吧。”
厨子皆是被吓得面如土色,听到伊寒江愿意放人,如得了特赦一样扶着那受伤的厨子离开。
苏婉容轻声道,“谢谢。”
伊寒江扬眉,“我又不是帮你,只是不想景故渊担心你的处境,心里有其他女人。”
苏婉容郑重道,“这声谢是为安儿说的,多谢你几次出手救她。母女情分虽短,也足够拿来回忆珍藏。”
伊寒江道,“不是让她走的安静就够了,还要她走得安心。”
“我还是那个苏婉容,日子再难,也总是要过下去的。何况我的安儿死得太冤,我本来是打算和安儿相依为命好好活下去。没想到碍着了别人的路……”她眼神里闪过怨恨,快得像是天际划过的流星,一瞬又消逝在无边无际的哀思里。
看着景安的衣物一会后吩咐侍女道,“去端点吃的上来吧。一会我要送安儿一程,不吃点东西不行。不是还留着一些山楂么,你去把它磨成粉撒一点在粥里,吃起来也开胃些。”
伊寒江道,“快入冬了,这时候要买到山楂不容易吧。”
“安儿之前胃口不好,山楂酸甜开胃消食,才会多存了一点起来。”
伊寒江应了一声哦,转眼看着地上还遗留的茶叶凝神静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