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到孔家时孔濂溪已经是被孔公晏打了两棍。孔濂溪平日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皮肉之苦,已经是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孔叔继跪在地上哀求,求老父手下留情。仆人见孔公晏打得眼红,无一人敢去劝止。
她上前抢走孔公晏的棍子,“你是要把她打死,然后再后悔自己为什么今日下重手么。”
他是最疼孔濂溪了,自己的孙女,孔家的骨血,即使公事忙没太多时间相伴,好歹也是自小看着大,费了心力去雕饰,务求将这块璞玉雕磨生成大家闺秀。好不容易待到亭亭玉立了,却是要下这么重的手,等他怒气平息就知道后悔了。
小锦想去扶起孔濂溪,却被孔公晏一声呵斥吓破了胆子。孔公晏骂道,“她这样的不知羞耻,我宁可今日先把她打死了,就当是我从来没有过这个孙女!”
她道,“你是忘记我爹的教训了么,你要她从蹈我爹的覆辙,此后离你身边远远的。等你做了孤独老人,再没人敢理睬你,我看你知不知道怕。”
她把棍子扔得远远的。怒目一瞪,挥手。下人立马像是逃难般你拥我挤的逃出去。老头子平日常说家丑不可外扬,某方面来说也算是个护短的人,教训孩子也要关起门打,现在当着下人打骂孔濂溪,可见已经是气疯了。
孔叔继将孔濂溪轻轻扶起来,多怕用力会让她伤上加伤。
孔公晏骂道,“你还敢说你爹,孔家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这些忤逆子孙。濂溪从前不是这个样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定是你把她教坏了。”
她干笑了两声,“她喜欢谁她心不由己,你让她嫁人她身不由己,她若是学得我万分之一,我都要夸赞她聪明伶俐了。可惜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你就没想过孔家一而再再而三有这些事,你要负上责任么?”
孔公晏重重拍了桌子,“我为她挑了那么好的夫婿,她若是嫁过去断然不会受委屈,丰衣足食,我只要求她做好女子的本分,相夫教子。我有什么责任!”
他真是会把所有的错都推给别人。“当年我爹娘是两情相悦的,你若是成全,儿子媳妇都陪伴在左右,也不会骨肉分离一南一北的各自生活。只因为我娘是南蛮人,你就先入为主的认定她的不好,你说你是不是食古不化。”
“你娘是天生的狐媚子,我怎么能让那种人进门!”
南蛮从没好姑娘大门不出的说法,也没有不许笑不露齿,多如牛毛的规矩。只能说是各地风俗不同,偏偏去到老头子眼里就是不知检点。
“我娘长的漂亮,人人喜欢是她的错么。再说当初私奔也是我爹的主意,一肚子坏水的他可是你亲生儿子。是你的教养有问题却偏偏把责任推倒我娘身上。”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从没问过濂溪喜不喜欢陆庭淞,想不想嫁给陆庭淞,她是待价而沽的货物么。你欠陆家的情你还不了,就拿自己孙女去还。你说你这种行径,和外头欠下一屁股赌债,拿儿拿女去卖那种赌徒有什么不一样?”
孔公晏吹胡子瞪眼。“你竟把我比成那种人,自古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我为她找了门当户对的人家,且不说她的夫婿还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你出去问问,你去问问,哪个未出阁的闺女不称羡这样的婚事。可她竟是不满足,也不懂得惜福。”
她顶嘴道,“你若觉得是福气,你怎么不去嫁啊?你和陆家关系好,你嫁过去不就正好适合了,也成全了两家情义。”
“天地阴阳,你这是有为伦常。”
“怎么不行,喜欢就行啊。”她淡然道,“弥子瑕因为喜欢卫灵公才和他分桃而食,汉哀帝也因为喜欢董贤才为他割袖。喜欢就行,但现在是你孙女不喜欢陆家的孙子,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孔公晏从未听过这般胆大妄为的话,“人人若都像你不顾廉耻和礼法,天下就要大乱。”
伊寒江道,“书读多了,想法不见半分开阔反倒是因循守旧,像是只井底之蛙。”
孔濂溪痛得可以,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拼命往下落,她坐到孔濂溪身边,孔公晏方才用棍子打,孔濂溪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下,玉臂上是伤痕累累。
本该是扶着回房上药的,可没有孔公晏的话,孔叔继和孔濂溪哪里敢动。伊寒江把她的袖子翻起来,凉凉的说道,“这伤这么严重,也不知道会不会哪里擦破了皮留下伤口疤痕。若真是留下疤痕,也不用再烦了,是铁定嫁不出去留下来做老姑娘了。”她问孔叔继道,“陆家的人呢。”
孔叔继叹道,“看到画上的诗句,陆大人便说先离开了,虽然没和孔家撕破脸,但心里估计也是有了计较的。我们这回确实是理亏。庭淞那样好的孩子未做过对不起濂溪的事,可濂溪却是……”
“怎么没做过,陆庭淞上过青楼?也不是多干净的人。”他逛窑子就行,却要未婚妻为他守着贞洁,连心里有人都不许。
孔叔继也是心疼女儿受皮肉之苦,不舍。“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应酬,孔家如今这般,陆家若是有心悔婚,多得是名门闺秀可挑选。但他们依旧是信守承诺。”
她扫了一眼四周,“我那好婶婶呢?”她女儿挨打却不见她上来护着,倒是奇怪。
孔叔继不知道,“方才还见在厅子里。”他跪到孔公晏身前,“爹,是我管教女儿无方,才让你今日动了气,是我这个做爹的该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