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若是她这般看重凡界的生死,又为何要来仙界。凡人的执念是不该携上仙界来的,执念生心魔,即便她是烬天,也免不了一劫。
可那份执念,他只在她的幻境中才能瞧见,寻常时却看不出点滴的痕迹。她眉眼之间有对生人淡淡的疏离,却并无漠视的冷漠。未修炼时比及旁人还多了一份的散漫,只要她种一院的茶花,便足以叫她在心中来来回回,面上装作平静的腹诽几遍,最后乖巧应一句好。她这样,真真不像是心中坚守执念的模样。不比因心魔而死的九天神君,日日醉生梦死,秉满脸紧绷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茶昕身陷雾阎,万漠轩等人急急去寻,话里话外隐含的意思也挺明确,想叫他出手帮个忙。那时他以为她是烬天,聚天地眷顾福泽而生,怎会死得这般的轻易?尤其也已有人替她担忧,自己插不插手都是无所谓的。言语时正值月惜传言来,道幻衍族有了动静,需待好生商讨,墨玥如此听闻便不再犹豫的走了。
万事想得过于实际只瞧结果,便是凉薄,哪怕是出于无心,也足够将人伤得树起隔阂。可彼时的墨玥又怎忌讳这一道两道的隔阂?
全然的转折在于前往月宫的路上,月惜说并不算着急,墨玥这一道也走得闲散。他曾给过茶昕一颗黯暝,那是他祭练的东西,多多少少附上了他的神识。茶昕却不晓,只当一枚无主的珠子在使。
心生绝望时,茶昕不设防的在雾阎之底对着小鬼絮絮说了许多话,声音轻慢,说得仔细,道的是人间的种种,却没能察觉听众不仅只是小鬼一个。
还有一位,远在几千万里之遥,因着那番娓娓道来的叙述顿下,面色宁和静在云海之上,沐着漫漫月华,连呼吸也稍稍轻浅了些,只听她声音如水默然沁入心间。
听她不带一丝忧伤、浅漫平常的道,商珞是她十之七八的魂魄,寻不回来便是个死。所谓伤痕,埋得越深才越是刻骨,反倒瞧不出一丝的不好来。
终于原她来仙界,图的不是与天齐寿,不老不死。而是因那一丝执念,欲去冥界救了商珞亦算自救。若是如此哪怕执念会生心魔,与她而言又有什么干系?没有是什么不该,这劫早早便设下了。
在意一事,与墨玥而言从不是一眼横亘万年、电石火光的瞬间,却需要那一瞬间的清晰了悟。
陌璘山上,见着她自发从没有商珞的幻境中挣扎出来,眼中迷蒙,只道稀松寻常的神色,那一刻,确然是心疼着的。
可她眼底心间唯有的仅是商珞,无法被撼动一分一毫,墨玥明晓得清楚。
直至夜雪南宫那夜,雪影幻光的映衬下,茶昕端着平日点滴不沾的酒水喝得豪爽,雪颊添了一丝晕红,含含糊糊,一鼓作气道,“方才的那幅图,师尊,我亲了你。”她眸中晶亮,明晃晃映出他的影,三分微醺。
此后,经由夜风吹了一夜才晓,这不是什么了悟不了悟的事,深陷后便再无法毫无牵连的脱身。
那一瞬间浅淡的蜜意,足以让他将一切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