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依旧散着苍凉血光,渲染天际一片片的深沉,周遭的风润湿且阴冷,这景致熟悉,乃是我凄凄切切盼着要来的冥界。t/
我瞅着天际,莫名发笑的哈哈了两声,醒来后脑海中冒出的第一想法便是,仙逝了,真能来冥界?这倒是皆大欢喜了。
扶着乱石欲站起,手上稍稍一使劲,后头便听见咔嚓一声轻微声响,我微讶转头,默然收手。只见那一堆乱石似被吸引般纷纷落入了空间破碎的皱褶中,待得乱石倒尽,余下的空间痕迹咧咧作响的回荡着风声,突兀的敞在那。
我再低头瞅瞅自个的手,对着空间虚虚一握,又是细微的破碎声,一道呈在虚空之中的裂痕随着我手的收紧慢慢扩散。捏碎空间竟变得不费吹灰之力了。
唔,有趣。
兀自玩了一会才恍然想起濒临死亡的时候,一直有个女子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的道着什么,听起来温软,絮絮说着也不会叫人觉得腻烦,她说她是我娘。
可惜那时我正中着尸毒,头疼得很,她说的那些话我只模模糊糊的听了个大概,记得她似乎说过句,我是烬天。
我静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说法。想着我娘她还活着,只是没那个时间来理会我,她正忙着救我爹,忙到径直给我说待我万岁的时候再去找她,平常的时候就免了。
我思索一下,推测我爹估计就是那战神叶弦。
自没爹没娘的状态脱离,咋来就丢给了我这么大一个身世背景,我很开怀。唔,开怀亦伤怀,伤怀在我那娘,稍稍凉薄了些。
也罢。正巧我这边还有件必须得做之事还未能完成,她即便是叫我醒来便去寻她,我一时半会也没那功夫。这样一想,我心中就略平衡了些。
心随意动,我方才想探探忘川之地处,神识脑海中便清晰的印出前方路径的模样,直至忘川。
我欢喜朝前踏出两步,不及脚下力道没有掌控好,那黑硬的土地竟是寸寸俱裂,开出可怖的痕迹。
我瞅着那痕迹。顿了顿,面上轻松神色一凝,停住不动了。
墨玥自旭日那边赶来的时候。我正坐在一方石堆上发呆,见他过来略略侧目,唤了一句,“师尊。”
醒来的时候,我正感知到周遭围拢的阴冥鬼魅似洪般涌积。却被挡在距我的千里之外,一丝一毫都接近不了。
我知道,是他护住了我。可他仙界一最为尊崇的仙,竟不惧挑起冥界恐惧反扑,独身来往冥界。不躲不避迎下冥界众怒,这份胆识。至少还是很叫我欣赏的。
墨玥翩然落下云头,站在我面前。风姿一如往昔般卓绝,眉眼如画。手上一柄碧落,萦绕了不晓多少鬼魅之魂,丝丝幽冥之气横亘。他瞅着我,微微颦眉,“这才第十天。你怎么就醒了?”
烬天历生死劫,需得的是整整三十六天。可他怎会知晓?
我干笑两声。“唔,估摸着是我一直想早些醒来,便早些醒了罢。”
墨玥伸过来想要搭上我手脉查探的指一顿,神色亦是凝滞一瞬,随即平淡,似是信了。收回手,“那为何还在这坐着?”
我抬手将虚无空间随意捏碎给他瞧瞧,默然复默然,缓缓道,“我怕……”
怕不小心,伤着了商珞,我还不晓该怎么控制这份力量。
后头半句,我顾忌着商珞的事不能给他知晓便没能说出来,墨玥却默了默,似是了解一般。“为了商珞?”
我讶异抬头,想他能看穿人的心思,此刻许来便是如此,可商珞的事他又是何时开始知道的?
他敛了一双淡然似水的眸子,声音轻浅却叫人格外安心,淡淡,“我便先封印你一部分的力量,待得你适应了,再自行慢慢解开罢。”言语中并没有要责怪,或是大义灭亲的意味。
我静了静心,喜滋滋的连连点头。由他伸出一冰凉的手指,点在我眉间,闭眸凝咒。而我则在点点月白华光中将他看着,一瞬也不曾挪眼。
我想,他知道我的生死劫。那他会不会也是因此而不来救我?而故意弃了我?不然此刻也不会来救我了罢。
我素来不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可有些话若不问出来梗在心中却极为难受,纵然这句话叫我觉着实在丢脸。静默时我也有一刻在想,万一他说不是呢?万一他仅仅只是因为月惜而如此待我。
我着实不晓,我会不会开始恨他。
这一瞬间的念头叫我怯懦,抿着唇又想将这一番话尽数吞下。可当他收手朝我淡淡一笑,深沉似渊的眸中难得倾泻缕缕柔光,我想起临死前他模模糊糊在我耳边道的那一句的话语,鬼使神差颦眉将他的手紧紧拉住,缓了许久才叫我的声音不至于哽咽。
“先前那次,师尊为何不来救我?”话说出口,我才觉语气像是冲了些,怨愤的意味略足,正想再说句什么补偿,墨玥便开口道,“自是因为烬天的生死劫,你需历劫才能成就烬天,否则你觉着我现下跑来冥界是为的谁?”尾音轻浅,那一句“为的谁”轻飘飘落在我心口,竟是微微一震。
也不知是听谁曾说,原谅是世间最难做到的事,可我却觉得全然相反。我曾薄情的想将他忘记,但努力了五百年都未能做到,可说及原谅……只他这么一句话,我便毫无芥蒂的释怀了。
或者说,是我终于找着了理由来在心间替他开脱,原谅他,亦算是解脱了我自己,所以这信任来得坚定。
我愣了好一会才嘿嘿笑了两声,赫然决定不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