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指了指方才她坐的椅子,何铭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正欲抬脚,袍子就蓦地一重,他垂眸,就看到袍角竟然被何浩亮抓住。
“爹,救孩儿,救救孩儿,爹……”
何浩亮拽着何铭的袍角,仰着头祈求地看着何铭,痛哭流涕,那凄惨的样子,跟先前气焰嚣张的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何铭眸色一痛,拧眉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也知道我是你爹爹?”
“爹爹,孩儿错了,孩儿真的知道错了,求爹爹救孩儿,孩儿再也不敢了…….榛”
何浩亮跪在地上摇晃着何铭的袍角,泪流满面。
苏月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痛恨其禽.兽行为,可此情此景,终究让她心里触动,有些不忍直视,她略略撇开眼,就蓦地看到商慕炎正将目光收回,似乎前一秒是在看她的。
她怔了怔,见他眉心微拢,眸光又扬落在何铭身上,她想,她或许知道他为什么看她肄?
就像今日早上出发前,他突然问她,今日一切真相揭晓,她希望他如何处置何浩亮?
这是第一次处置一个人,他问她的意见。
他在意她的感受,她懂。倒不是因为何浩亮是她的哥哥,而是像他说的,何浩亮是何铭唯一的儿子,而何铭是她的父亲。
可他是帝王,她也懂,帝王是权力的拥有者,是律法的制定者,所以执法时更要谨慎,世人都看着。
所以,她跟他说,秉公办理就行。
她相信他,相信他能在人情和律法之间找到最合适的那一个点,他有分寸,她不会给他压力。
所有人都看着场上的父子二人,都等着何铭接下来的反应。
或许只有苏月一人知道何铭此时的心情,那恨铁不成钢的心情,那失望到极致的心情,那痛到颤抖的心情,因为她扶着他的手臂,她感觉得到他的紧绷,也感觉得到他的颤抖。
终于,在良久的注视和沉默之后,何铭再次开口道:“亮儿,你知道为父为何不将主帅之位给你吗?”
何浩亮一怔,止了哭,看着他。
“因为为父非常清楚你的个性和你的为人,你性格浮躁、好大喜功、注重名利,爱投机取巧,我们是军人,这些都是军之大忌,主帅不是好看的,亦不是享福的,是要带领众将士上战场的。一旦我将主帅之位传给谁,就是将何家军十万人的性命交到谁的手上,其实,还不止十万,每位将士都有家人,这样算下来,是十几万,几十万人的性命,你说,我会将这样的位子交给你这样一个性格存在严重问题的人手上吗?”
全场寂静,只听得何铭苍凉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
何浩亮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又不甘地摇头:“可是,我是你的儿子啊!”
何铭冷斥:“就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更要对你负责任。”
“负责任二十四小尸13312?”何浩亮怔了怔,吸吸鼻子,唇角冷冷一弯,“什么是负责任?负责任就是宁愿将主帅的位子传给外人,也不愿给我这个儿子?负责任就是当着十万将士的面,帮着外人来奚落我这个儿子?负责任就是眼见着我死,也不愿跟别人说一句好话、替我这个儿子求一句情?”
何铭摇头,痛心疾首地摇头,抬手将他攥在他衣袍上的手挥落:“想我何铭这辈子带人无数,却没想到,带出个你这样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孽.子来,刚刚还口口声声跟我说,你知道错了,我看你,一丝都没有悔改。”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原本就未想过要替你求情,如今更是不会!”何铭抬头,看向商慕炎,微微一鞠:“皇上,何浩亮是我军副将,微臣请求,以军法处置,以儆效尤!”
军法处置?!
所有人大骇,何浩亮脸色一白,就连商慕炎亦是眼波微动,眸底闪过微愕的表情。
所谓军法处置,按照何浩亮这样又是杀父,又是诬陷帝后,又是伪造授命信笺,这任何一条都是一个死字。
何铭主动要求处死何浩亮?!
所有人都看向商慕炎,因为何铭是在跟他请求,只要这个少年天子一句话,只要这个少年天子一声令下。
苏月亦是看着商慕炎,而落在何铭手臂上的手却由一只变成了一双,因为她感觉到了何铭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他心里的痛和挣扎,她懂。
一个人的内心有多强大,才能做到他这样?
全场再次鸦雀无声。
何浩亮就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生气一般,整个人颓然跪坐在自己的腿上,灰败从微红的眸子里倾散出来,竟也是不再求情。
商慕炎负手立在几人的前面,薄唇微抿,眼梢徐徐一扬,掠过何浩亮,掠过苏月,最后落在何铭的身上。
“何将军的心朕明白,作为军中副将,的确应该军法处置,但是,他诬陷皇后在先、胁迫朕在后,军法处置岂不太便宜了他?这样的人,死对他来说,太容易,朕要让他生不如死。”
众人一震,又听得他厉声喊道:“来人,将何浩亮带下去,择日押回京城,打入大牢,终生监禁!”
苏月一惊一懵,旋即就明白了过来,明白过来这个男人的良苦用心。
看似生不如死,其实终究是生,不是吗?他终是最大限度地保全了何铭这个唯一的儿子。
侧首看了看何铭,只见他先是面露震惊,片刻之后,紧皱的眉心微微一松,她知道,他亦是懂了商慕炎的心。
有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