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雀儿醒来的时候,是在姐妹仨共住的房间里,就听见苏莺儿的一声欢呼,紧接着,脚步声响起,先是苏燕儿,后是王贞娘抱着小宝,接着“咚咚咚”,那是苏修文的小鹿皮靴发出的声音。苏雀儿不自觉撅了撅嘴,这皮靴子本来她也要的,王氏非说先紧着哥哥用,因为他要上学堂,等新皮子来了再给她做。
恩?苏雀儿一愣,没想到原来那个苏雀儿对这件事的怨气还挺重的,残念啊残念!
“小雀儿,你这是哪里不舒服?”王氏掩不住的欢喜,这大丫头,“死”过去一回好不容易再活回来,谁想又是一惊一乍的,这心都要跳出来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苏雀儿望望窗户上的......纸投过来的光影,这好像是白天了?
“都未时啦!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把饭热热。”王氏将小宝放到苏修文手里:“文哥儿先抱着,我去给小雀儿热个饭。”
“咕噜噜!”一阵响亮得夸张的声音响起,苏燕儿笑眯了眼,要刮苏雀儿的脸:“肚子叫,大姐羞羞羞!”
苏雀儿赧然一笑,开始掰着指头算,昨天杀完猪毛估估应该是快十点钟,现在算它一点钟,那就是睡了十五个小时,也就是七个半时辰,再加上她昨儿个昏迷了那么长时间,这肚子到现在才造反,已经很够意思了。
“哥,你怎么没去学堂?”苏雀儿有些纳闷,自家这老哥热爱读书,可是从来不会迟到早退的好学生,今天竟然旷课,这不科学。
“阿爹受了伤,你又昏过去。我不放心,就跟先生请了假。我是男丁,自然要留在家里撑起门户!”小宝八爪鱼一般挂在苏修文身上,两只手捏着他的耳朵玩,所以苏修文回答的再正气凛然,在这情势烘托下也显得有些好笑。
所以苏雀儿笑了,想起一事,又问:“昨天那么晚送去,那姚娘子可有为难你?”
“还行。”可能是觉得自己回答太含糊,苏修文解释道:“姚娘子一开始说了我几句。后来我跟她解释了,阿爹手脚不方便,所以弄得晚了。小元哥又帮忙说了很多好话,那姚娘子就没多说什么,把肉钱结给了我。”想了想又道:“我觉得她人还不错,听小元哥说我还没吃晚饭,她还要去给我盛粥。说是他们府里的夜宵多下的,不过我没肯要。”
那倒确实不错,苏雀儿心想,原先梁府管着厨房的方娘子就没这么客气的,有回她跟着阿爹去送肉,放好了东西想洗个手的。结果方娘子嫌他们一身油污,硬是把他们赶了出去,所以以后阿爹每次去梁府送肉。都会带个水囊。
想到阿爹,苏雀儿就站起身来往外走,问跟在后头的苏莺儿:“阿爹可好些了。”
“好了一点。”苏莺儿说话细声细气的,很是文静:“上午的时候李郎中来来过,还是跟昨天一样的话。要他安心养着,刚刚才吃了药。”
苏雀儿到了东屋。苏大郎正握着把枣子在吃,看到孩子们进来赶紧把剩下的枣子藏到被窝里,打起招呼:雀儿你醒啦,吃过了没?
苏燕儿眼厉,进来就看到自家阿爹的小动作,很是不依:阿爹吃啥好东西呢,怎么藏起来自己一个人偷偷吃?
苏大郎就有些讪讪的,摸出枣子:喏,拿去吃吧。
大孩子们就偷笑,他们听阿娘讲过,苏大郎最怕吃药,嫌苦,可他偏偏又极要面子,不肯在孩子们面前露怯,就是吃个甜嘴儿,也要偷偷躲起来。
苏大郎干咳一声:“都是阿爹的错,让小雀儿吃了尬么大苦头,你不怪阿爹吧?”尬么是本地话,这么,那么的意思。
苏雀儿一撅嘴:“哪敢怪阿爹啊,只怪自己非要去凑热闹。”
正说着,王氏来喊了:“雀儿,饭热好了来吃吧。”她到三姐妹房间没看见人,就猜是来了老倌这里,果然一找一个准。
苏修文见大妹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就跟王氏说了声,出门去学堂找先生去了。
王氏是个能干的,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把剩饭剩菜热好,红烧肉是中午吃剩的,王氏又取了部分昨天杀猪留下的血豆腐切成小块烧了碗汤,兑了些镇江老醋,又撒上些细细的嫩蒜叶,就这还不够,吃饭哪能没有带叶子的菜,王氏早就将自家菜地里种的韭菜给拔了一大把,中午吃了一半,现在将另一半烧了,还加了几块香干在里面,一盘韭菜炒香干就出炉了。
因为只苏雀儿一个人吃饭,王氏就没有把饭菜摆到外头厅堂的八仙桌上,端了张方凳,让苏雀儿直接就着灶头吃了。苏雀儿先津津有味地吃光了血豆腐汤,王氏厨艺极好,做事又精细,那镇江老醋倒得,多一分嫌酸,少一分嫌淡,配着蒜叶的清香很快就吃了个底朝天。
苏雀儿一连吃了三海碗饭才停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正要站起来收拾碗筷,庭院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咚咚咚的胡乱敲门,还有个女人声音大声哭喊着:“你个贼杀胚,你死得冤枉啊,留下我一个人以后怎么活啊!”外头什么事?王氏和几个小家伙都有些蒙。这两天家里出了这些个糟事,唯一的成年男丁苏大郎又躺在床上,因此王氏就一直紧闭门户。
正当这功夫,后院门那里也传来响动,苏燕儿正在后头给自己养的猫鱼换水,过了片刻飞奔过来:“阿娘,小元哥他叔和他婶子来了,就在后头。”王氏忙去开了,道:“他叔他婶,怎么从后头进来了?”村户人家拜访都是从大门进来,绝少走后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