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开田庄,身后只剩下黑漆漆的一道道田埂,朱景严仍然没有再说一句话。
今夜的月光凄凉,带着些血色落在云层上。也落在,朱景严孤寂的背影上。
鹤鸣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连走路都刻意放轻了声音。
心里嗔怪:窦家的人都太不是东西,好歹知道了我家主子的身份,也该规规矩矩磕个响头才是,怎么能让我家主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呢?最可恶的就是净二小姐,竟然连送都没有送一下。哎,难怪主子现在这么难受了。
两个人静静走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在旁边落了下来。
朱景严停住脚步:“他们去那里,原本要去查什么事?”他知道是檀是回来了。
敏感如他,一眼就看穿澹台予与窦湛前去玉莲泉,并不是以找王紫凝为目的的,找到她只是意外一桩。他们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果然,檀是将从两人对话之中捕捉到的点滴,悉数告诉了朱景严。
听完后,朱景严只是轻轻一笑。
檀是转头与鹤鸣对视了一眼,都不太明白主子是什么意思。
朱景严心头却想着,他终于知道四皇叔究竟勾结了何妨势力了。
这算不算是此行的另一番收获?
他抬头望向月亮,眸底迷蒙,不知为何,心中依旧憋闷地慌。
而此刻在田庄内,原本因为找到王紫凝就要引起的一场轩然大波,对于窦妙净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她死也想不到,原来朱淙一直在自己身边。甚至经不住更往坏处想,是不是朱淙刻意接近窦沛,接近自己,都怀抱了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脑子里乱糟糟的,不光闪过朱淙的脸,归田舍藻浮园的每一个人,都像走马灯似的。在她的脑海里转着圈。
温柔大方的细雨,爽快明朗的和风,和善机灵喜欢飞来飞去的鹤鸣,还有不爱说话的檀是。跟同样不爱说话的寒墨先生……最后,那些人脸都叠成了朱淙的样子。
他虽然口口声声威胁她,不许她在归田舍乱走,可还是在她中了暑气之后,送了抵御湿邪的玉佩给她。她落了水。是他来救,而且他救她,已不止这一回了……给她烤鱼吃,送她上乘珍贵的礼物……她现在的口齿里,似乎还留存着那些烤鱼的香味。
这样的人,真的是下了死令要诛杀窦家所有人的朱淙吗?
王紫凝正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外祖家逼迫她嫁给临安郡王的事情,澹台予跟窦湛的耳朵都快听得起茧了。但是对方毕竟是女子,只好死命忍着。突然眼前影子一闪,刚才还呆呆坐着的窦妙净跑了出去。
“二丫头?”窦湛错愕,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随着“吱嘎”一声打开院门的声音,而渐渐消失了。
他不解地看向澹台予:“她这是抽了什么风?”
澹台予的眉头紧拧,一副不想开口说话的样子。
窦妙净气喘吁吁地一个人跑出田庄,借着月光提起裙子,咬牙一路往归田舍跑去。跑到半路,才想起澹台予他们是骑了马过来的,于是立刻折身跑到马房。
一看登时傻眼。
马儿怎么会这么高?那天窦芷骑的,明明没有这么高呀!这叫她怎么上去?
于是再一次提着裙子跑出田庄,只好认命地拿两条腿追了。
“行叔叔!”
田埂上哪里还有朱景严的人影,即便有月光。窦妙净也觉得四周围黑得吓人。冷风一灌,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追了很远,直到连田庄都看不到了,她停步在归田舍与田庄中间的路上。
夜幕下。依稀看到前面有三个人影。
“行叔叔。”窦妙净怕他们走远,立即张口就叫。
那三个影子顿住,良久好像不确信似的,才转过身来。
窦妙净却不敢走近了,这个时候才想起,黑灯瞎火的。万一不是朱淙她岂不是倒了大霉?自己真是欠考虑,怎么脑子一热就出来了呢?出来就出来吧,好歹也带个人呀!
只见前面三个人插蜡烛似的插了许久,直到旁边的两个退了两步,中间那个影子才慢慢地向她走走来。
窦妙净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捏紧了手指。就快要自己吓死自己的时候,月光流淌,总算照清楚了前面那人的脸。
“行叔叔!”她一看清,就飞快地跑了上去。
“你?”朱景严错愕,他没想到窦妙净会追出来。看到她身后一片茫茫的田地,夜色向远处渐黑,他就不知不觉皱紧了眉,“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湛叔父呢?还有……”澹台予也不看着点?
想到四皇叔与黑旗盟的人勾结,还曾出现在这里,如今窦妙净掉队出来找他,就让他有些生气。
他的语气有点凶巴巴的。
窦妙净一愣,马上就回过神来,送他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出来得及,没带人。”有些吼人的,其实一点都不可怕。
朱景严突然有点上火:“什么事这么急,急到你都不管不顾了?”
窦妙净眨了眨眼,仿佛再次求确认一般,问:“行叔叔,您……真的是临安郡王吗?”
没想到窦妙净追上来,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朱景严的神色微缓:“你怕吗?”他目光定定,笔直地看着窦妙净。
窦妙净点头:“坊间都传,您暴虐成性,还荒淫无度,我刚才知道,的确有点怕。”
朱景严的神色一黯:“那你追出来做什么?”
“您不是对吗?”窦妙净仰着头问。
“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