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傻傻地眨着眼,沅大太太“噗嗤”一笑,纤细的手指拂过她耳垂上米粒大小的碎芙蓉石耳环,落到她的下巴上,轻轻捏她。
“哪有怎么了,只是在想,你们两个都长大了。以后若是都嫁了人,娘该怎么办。”
窦妙净摇头:“那就不嫁了。”
反正姐姐前世也嫁得不好。她那样谨言慎行,规规矩矩,自小按照世家小姐教养的品格,都嫁得如此不幸福,那还不如不嫁。
窦妙琴赤红了脸:“妙净,你胡说什么呀……娘也是的,怎么说起了这些话。”她羞得直跺脚,手指头绞着刚才给窦妙净拭泪的绢子,都快把手指头绞烂了。
沅大太太后知后觉地领悟,赧然道:“是啊,我怎么跟你们说这些了。”
窦妙净不由想到窦芷的话,他说娘打算把她嫁给商人。这也许只是玩笑话,不过她知道在前世,娘一心栽培姐姐,教她规矩,主持中馈,而自己直到窦家出事,还是个自由人,整日无所事事。窦家的女儿都嫁出去了,她还留在窦家当老姑娘。
当初陈煜的母亲曾问过她关于中馈之事,她却一问三不知,陈煜的母亲很是不欢喜。她回到窦家后,便埋怨娘没有教她,娘气得三天没吃饭。娘说她不是那块料……
是啊,她其实压根不是那块料。或许,嫁给商人,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对她来说才是最适合的。
哎呀她在想什么?什么嫁给商人!
窦妙净白皙的脸颊顿若飞霞一般,忍不住自己把自己羞红了。
沅大太太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得两姊妹这般,连连笑着支开话,让芙颜开了她的笼屉,取来两对细金线缠丝缀豆子大小珍珠的耳环,哄二人开心。
窦妙净掀开匣子看到耳环的时候,吃了一惊。这耳环,原本是母亲准备在她跟姐姐今秋生辰的时候送她们的,前世就是这样。可是今世,她们现在就得到了。
看来很多事情都在悄悄改变。她认识顾行是一桩,如今耳环又是一桩。虽然都是小事,可是这给了窦妙净很大的鼓舞。
她一定也能够改变窦家命运的。
两个人欢欢喜喜地让自己的丫鬟收好,正打算坐下来一起研究那个璎珞,平嬷嬷先声夺人地在庭院里嚷:“太太,老奴从十方斋回来了。唉哟这趟走得,您是不知道,外边的雨下得可大了,老奴差点就吃一嘴巴泥。不过幸好,在路上碰见了二老爷的故友,听说是给咱家两位小姐去十方斋备菜,那公子就做主让十方斋的师傅整了一大席过来。您看,这席面要摆在哪里?”
她嚷嚷着,人进了厅堂。绿豆似的眼睛,油亮油亮地分辨着沅大太太脸上的神色。一看便知她的刁钻。
“你年纪大了莫非脑子也不长了,是个好歹都分不出来了?平白收人家一席饭菜,人家卖了你什么好?还是窦家穷得连个十方斋的菜都吃不起,须人家来做主施舍?”沅大太太转瞬收了笑,冷然看着平嬷嬷。
平嬷嬷一激灵,跪下来辩解道:“他年轻轻的,看起来二十出头,又是二老爷的故交——老奴不疑有他,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别有意图。老奴若贸然推却,倒好像看不起他似的,究竟不够得体。他可是二老爷的故交……”
窦沛的故交就个顶个的是大罗神仙,得罪不得?她这一狡辩,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怕人不知道,她收了人家的好处,硬是把人情送到沅大太太跟前吗?
言下之意,她自己作为五房中馈的嬷嬷,没有谨言慎行做到替主家远离是非,这反倒没有错了?即便没有错,那也是个没用的。可笑作为窦家的仆妇,她却还一味替外人申辩,难道那人的脑门上盖了“窦沛好友”的戳?就算盖了又如何。
沅大太太白了脸,平嬷嬷要是默默挨了她的训,知道错了就罢,她也不打算在两个女儿面前教训起自己的嬷嬷。可平嬷嬷居然这么不给自己脸,不光做了她的主意,还敢顶撞起她了。这老货,真正是糊涂透顶了。
窦妙净的印象中,平嬷嬷过几年就被放出去了,似乎是因暗中给外边的人牵线搭二叔的生意门路,惹得二叔很不痛快。最后她倒是跟窦家撇得干干净净,窦家出了事,也没见她去打听母亲一家子的情况。反正陈煜没跟她提起过。
前世她不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所以更多的时候即便是下人们埋怨她几句,她也不会吭声。如今重活一回,她看人的眼光就不太一样了。平嬷嬷这般没心没肺,又将导致母亲跟二叔更多龃龉,何苦多留她。只是——这话该怎么说?难道直接让母亲把她赶出去?这话她说不出口。
正踟蹰着,身旁的窦妙琴冷笑了一声:“嬷嬷也知得体二字,只怕知道却认不得。刚才的话,幸好您只是在宝杏阁说说,母亲一向宽和,即便心里恼你也不会说你。可要是旁人听了去,只怕要说咱们窦家家大业大的,五房还出了个进士老爷,下人们却行事乖张,办事没有章法,偌大的窦家,连起码的规矩都没有,岂不是笑话。”
窦妙净咋舌。
姐姐简直太棒了!
平嬷嬷不识字,姐姐一开口就刺了她一句“知道却不认得”。又怕让娘难堪,便把娘也直接摘了出去。这三言两语,就把平嬷嬷给单拎了出来,比提纲挈领还要精辟。她忍不住要鼓掌了……
平嬷嬷已经面露赧色,央求地看着沅大太太,可沅大太太的嘴巴紧紧闭着,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窦妙琴并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