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妙净俯在引枕上,一想到下午的那一幕,就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在了顾行面前!
而且明明是被他吓病的,却成了中暑。如今顾行被当成她的大恩人,祖母等人正扯着他千恩万谢呢!
她想想都郁闷。
柳氏进了内室,一看到她那副皱成一团的小脸,顿时就笑了:“怎么着了?”说着就把一副犀角刮痧片放在了桌上。
她伸手把窦妙净挂在脸侧的一片头发丝勾到耳后,心疼地看着她,越看心头越是喜欢。
儿子若成了窦家的姑爷,他日她跟丈夫百年,儿子也能得窦家庇佑,不至于遭人嫌弃欺凌。
窦妙净可不晓得舅母心里在想些什么,顾行的事情,她也羞赧于说。所以只是执了舅母的手,默默地不说话。
银屏打了水进来,看到二小姐已经醒了,高兴地出了泪花。道:“二小姐醒了?刚才细雨姑娘拿来好些糕点,说是给您压惊的。您身子怎么样?可担心死奴婢了。”
“那些甜食放一放,二丫头还吃不得。”柳氏说道。
银屏点头:“奴婢省得的。只是顾十六爷身边的人,都是从北方带过来的,这些规矩她们自然是不知道。奴婢也怕她们多心,东西收是收下了,一直搁着没动呢。”
中了暑的人,最好不要吃甜食,这是江浙一带的老规矩。南方气候湿热,容易湿邪侵体,而北方则干燥,不大容易中暑。细雨等人不懂这些,实属情有可原。
柳氏便道:“银屏越发稳重了。”
银屏红了脸,绞了手帕替窦妙净擦身子。
柳氏拿刮痧片比着窦妙净身上娇嫩的皮肤,很是担心会伤到她。这可是尽快好起来的办法,她一个姑娘家,不能在归田舍待太久。而带病回城却又十分劳顿。怕是于她更不益。所以柳氏才请示了沅大太太,用刮痧片替窦妙净出莎。
可是一看到窦妙净身上那欺霜赛雪般的肌骨,就有点于心不忍。
窦妙净握了握舅妈的手,笑着道:“不会很疼的吧?舅妈放心。我不怕的。”
柳氏笑了起来。
窦妙琴扶着沅大太太进来了,焦急地问道:“阿囡呀,你怎么样?”刚才她被周老太太拉住,与顾行客气了几句,就先请柳氏进来看看。柳氏出去又告诉她。只是中了暑气,她就稍微宽了心。所以一把顾行送走,她就火烧屁股地进来了。
窦妙净的整个身子还是闷闷的,但也许是躺在内室的缘故,她觉得已经不像先前那样难受了。见沅大太太为她如此操心,她忙绽了笑道:“没事的,待会儿舅妈就帮我刮痧。”
闺阁里的小姐,为了身子上不留印子,都是不刮痧,只吃药的。就算不为了好看。她们也忍不住那痛。
可是窦妙净偏偏不喜欢吃药。
沅大太太心疼地搂住窦妙净,拢着她道:“你抓着娘,要是痛的话,你就咬娘。”
众人俱是一愣。
窦妙琴惊惶地道:“娘,还是让我来吧?您还要伺候祖母,万一祖母问起来,岂不是惹她老人家担心吗?”
可是沅大太太就是不放心别人,搂着小女儿不撒手,还对柳氏道:“大嫂你看能不能刮了,早些刮完。早些让阿囡好好歇息。”
窦妙净感激地看着姐姐,冲她微微点头,让姐姐放心。
银屏端了一碗水过来。柳氏便哄孩子似的,对窦妙净道:“乖乖的。不痛的哦。”
说着就解开了她的衣衫,让她光洁细嫩的背部露在自己面前,然后拿刮痧片沾了水,用着巧劲给窦妙净刮痧。
窦妙净两世为人,其实是第一次被人刮痧。她从来没想过会有多疼,而事实却是。这种疼就像是盐水浸着新伤,一遍又一遍,叫人以为自己到了忍痛的底线,又在下一刻迎来累叠的痛苦,一次次刷新自己忍受的极限。
她的背部,但凡刮痧片过之处,无不绽出乌紫的花来。
可她忍着。
紧紧咬着牙,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顺着眉角下巴淌流。
一刻钟后,柳氏才战战兢兢地放了手。与她而言,这也是个十分费力气的事情。何况窦妙净不是等闲人家的孩子,这样养在深闺的小姐,她多怕下手重了,弄破了她的皮肉。
窦妙净不哭不叫,待身子一轻,终于透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
可是沅大太太却哭得不行,搂着窦妙净一声声“阿囡阿囡”地叫。她是从芝杏斋嫁进窦家的,焉能不知这其中的痛苦。
窦妙净摸到母亲的脸颊,笑着道:“我没事,不疼的。”
沅大太太这才止了哭,像个孩子似的狐疑:“真的吗?真的不疼吗?”
窦妙净自然点点头。
柳氏又拿了几粒祛暑的生津人丹让她服下,这才劝离了沅大太太。
窦妙琴留下照顾妹妹,亲手服侍她又擦了遍身子,很是自责道:“要不是我怂恿娘去灵隐寺,你就不会受这个罪了。都怨我……妙净,你还疼吗?”
她细细长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划过妹妹起了红痕的背。稍微碰一碰,窦妙净的身子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窦妙琴忍不住落下泪:“这可怎么是好,得多久才能褪下去呢……”
窦妙净哄完了母亲,又哄姐姐。笑着道:“怎么跟刮在你们身上似的。我出了痧身子才会好,这有什么好哭的?快擦了眼泪,难看死啦!”说着就丢了方帕子给姐姐,俯在引枕上笑话窦妙琴。
窦妙琴觑了她一眼,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