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妙净越发觉得身边有个忠心耿耿之人是多么重要。但芍月与银屏只是一介女流,若真有什么事,也抵挡不住。她得尽快有趁手的可用之人才好,像今日这种情况,便可以悄悄使了他去探查。
她心不在焉地跟在沅大太太身后,对后头的芍月银屏说道:“你们两个可得注意下这四周围,若是有什么蛇虫鼠蚁的,一定要说出来,以免人误伤。”
芍月与银屏笑着道是,心里却都奇怪。这探路的事情,不是在前打头阵的陈大太太的护卫做的事吗?她们在后面跟着就是,怎么反倒提心吊胆起来。但是窦妙净的吩咐,两人只好照着做了。
半个时辰后到了积雪亭,那虽是个建在半山腰的亭子,却能从腰腹之上眺望到整个临安城。松柏峥嵘间,只见临安城乌泱泱地卧在艳阳之下,西湖如一面明镜反射出夺目的光芒。众人齐齐赞叹,不过周老太太等人却都夸是陈大太太挑的地方好。
来的皆是妇孺,周老太太便提议不再往上走了,就在积雪亭里坐一坐,叫仆妇们烧炉子烹茶,赏了景后,再下山去窦家的庄子里用膳。
陈大太太就笑着说道:“太安人与我想到一处了,不过我今早出发的时候,就告诉了介远,要回归田舍用膳。”
周老太太的脸顿时有点挂不住,但也没说话。
苏太夫人便让仆妇们准备茶点,笑着支开了话。
大家都听得出来,陈大太太这是要让窦家的人知道,谁才是临安城说一不二之人。他顾行虽为顾卓晏之子,但无官无禄,无权无势,即便有着这重身份,也得看着陈家的眼色行事。
周老太太心里更埋怨沅大太太,不该由着窦妙净的性子,让窦家与陈家之间打了个死结。她暗暗叹息。眼下也有些无可奈何。
窦妙净却有点不太相信陈大太太说的话,顾行对人低三下四的样子,是如何的?只怕他求人的时候,也是骄傲地抬着下巴的吧?
周老太太就说道:“那田庄离这儿不远。当下正有田鸡吃,我也早打发人去准备了。倒是顾公子那里,我看都在整修,只怕不再好去打搅。陈大太太若不嫌弃,何不与我们一道去田庄里吃点野味。”
言下之意。你陈大太太既然身份如此尊贵,怎么却这样不懂分寸。顾行那里已经够乱了,你还去添乱!
陈大太太冷笑:“介远亲邀,我也不好推辞。只怕要拂了太安人的好意了。”
她一口一个介远,叫得何其亲热熟稔,让周老太太再没意思说下去了。只叫了人沏茶,与苏太夫人闲聊起来。
沅大太太暗暗抹汗,如今陈大太太越是对窦家态度冷硬,婆婆就越把这帐算在自己头上。看来乾州,自己是去定了。
窦妙净听得这番话有些心烦意乱。像是无聊揪着个感兴趣的话题,问窦妙琴道:“我们家在北高峰脚下还有田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窦妙琴给了她一个你知道什么的眼神,悄声道:“就是妙纤妹妹那里。”
窦妙净旋即明白,祖母为何会挑在这个时候去那个田庄。二叔就算在这里,祖母邀人去一个田庄里走走,也不是件过分之事,二叔没有阻止的理由。这样周老太太就能正大光明地看到自己的小孙女了。
可陈大太太的态度如此坚决,这趟田庄到底去不去得成呢?
她正寻思着,窦妙如笑着唤她:“净妹妹快来这里坐。”
回眸望去,原来丫鬟们已经在一颗松柏下铺了干净的席子。置了瓜果点心,让小姐们都在那里坐。
窦妙净一眼就看到了端坐的王紫凝,小口抿着茶,举手之间高贵若牡丹。
她可不想过去。
薛漪过来拉了她的手。笑吟吟地俯在她耳边道:“若你不来,就只有我与她们干坐着,很没趣。你知道我是个不惯应酬之人,你就当是陪陪我,好吗?”
窦妙净看了看姐姐,她正给长辈们沏茶。便想回绝薛漪。薛漪自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了她就往亭子外走,还对沅大太太道:“太太,我借净妹妹一用,请太太成全吧?”
惹得沅大太太有点不好意思,好像一直拘着两个女儿似的。便道:“去吧,小心些就是了。”王紫凝的为人尖酸苛刻,早在香满居的时候她就领教到了。沅大太太也不希望两姊妹与陈家的人来往,可是薛漪如此求她,她若不答应,只会让人觉得,是她陆氏揪着过节不放的。
窦妙净才刚要说出口的拒绝之话,就被生生地压在了心里。她心不在焉地陪薛漪坐下,连一眼都没有看王紫凝。
王紫凝倒是一副精致的打扮,上好的杭丝背子,月白里透着隐约的青玉般的颜色。那顶缀了各色宝石的幕篱被搁在她脚旁,像是一件多宝阁上的宝贝似的。
窦妙净却没有除去幕篱,只是撩了遮面用簪子簪牢,露出那张圆润润如羊脂玉般的脸。
“妹妹为何不把幕篱除了?”窦妙如饶有兴致地问。
一张嘴,便如此尖锐。
窦妙净淡淡答道:“我怕晒。”这是前世薛漪的话,她借来一用。
窦妙如撇了撇嘴,显然不信。可她已经当窦妙净与自己冰释前嫌了,自然不会再揪着这个说不停。忙就换了话茬,俯身过去把薛漪搁到一旁,对窦妙净道:“妹妹还知道怎么做吗?我都跟王小姐通过气了。接下来,要看妹妹自己的了,能不能把握住,在此一举。”
她说完,便得意地坐直了身,好像等着窦妙净的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