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言情总裁>莲谋>第一百八十章 金城离殇(十五)

小屋内了无声响,一息,两息……

桃娘屈起手指头,迟疑地在门上又轻叩了两下。

正在穆清几乎要怀疑屋中并无人时,门内忽然传出平淡无澜的一声,“进来罢”。桃娘推开门,陈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扑面而来的气息教穆清忍不住向一边侧了侧头。

屋内火光倏地亮起,只昏昏地一点亮光,桃娘向一边侧开一步,整个屋门显露在了穆清面前。“七娘,进去罢。”她垂首小声催道,口气中倒没了方才的寒意,借着屋内透出的昏暗烛火,她分明瞧见桃娘脸上复杂难言的神情,好似极力地要将无奈和不忍掩藏在淡漠之下。

“去罢,既到了这里,总是要去的。”见穆清顿足疑虑,桃娘又催了一遍,这回竟还带上了一丝细微的叹息。

穆清暗暗一咬牙,抬脚跨进小屋。屋内的气味兜头直下,一股腐败,霉变的气息中缠绕着焦糊,血腥的恶臭,较之在门外时更是浓重,熏得她不由深皱起眉头,一声干呕险些从喉咙中冲出,忙伸手捂住口鼻。

屋内娇柔的笑声肆意响起,仿佛笑得要岔气儿似的断断续续道:“庾立,庾立,你可瞧见,她,她这一脸,嫌弃的模样,你瞧瞧。”

穆清只觉浑身的血皆往头脑上涌,下意识地想寻个甚么东西往那笑声发出的方向砍砸过去,却只来得及微微动了动手指头,便被从屋子角落冲将上来的两名壮实婢子牢牢押住。

幽暗处出发出两声闷哼,伴随着铁链牵动之声。烛火微晃,换了人执拿,昏黄的烛光映出顾二娘一张精致得美轮美奂的脸庞。她端起烛灯缓步走向铁链“咔咔”响动之处,一面柔声叹道:“庾郎,你这又是何苦,何苦来的。”

烛光照亮之处,残破的躯体被铁链锁扣了一双手腕。高高悬挂起手臂,身体却如一团破败棉絮一般瘫软在地,身上的破绫袍已看不出原本的色泽,一团团的焦黑和深褐的血渍交缠在一处。大约是受了烛光的刺激,这团脏乱破败中又发出一声重重的哼,显然正强抑着巨大的痛楚。

穆清瞪大眼睛,无法置信地盯着那被锁吊在铁链上的人,一颗滚圆的泪珠从将要瞪裂的眼眶中跌出。顺着面颊滑落下去。那人的头发蓬乱地覆住了大半边脸,看不见五官,这个人脱了形,饶是如此,穆清一眼便知那是谁,她张了张口,嗓子眼干得发痛,带着血腥味嘶哑地唤了一声“阿兄”,便再发不出一个音来。

顾二娘一阵轻笑,凑近庾立。一手执着烛灯一手轻抚上庾立的面庞,“西北多年,风沙吹得你的样貌都变了。你可还记得余杭的斜风细雨?可还记得江南的湿潮?可还记得你在后院临水阅书时,在一旁竹林中偷瞧着你的人?”说着她幽幽喟叹,声音中的狠绝荡然无存,显得那么寂寥那么哀怨。

仿佛她从不曾指望庾立作答一般,俯下身,一手五指插入他蓬乱的发中,替他归拢梳理乱发,一面径自喃喃道:“你大约是不记得了。那也无怪,你满心满脑记的皆是她,还怎容得下旁的?不记得也不打紧,我都记得。什么都记得,从不曾忘记半分。往后你只管听我说便是了。”

“你……”庾立偏了偏脑袋,避开她的手指,费力地从喉咙中硬挤出声来,“你将七娘送出去。我在金城与你夫君为敌……这与七娘何干?”

“你与大郎为敌,又与我何干。”顾二娘直起身。转手抬起烛灯向穆清照了照,“咱们三人,自小在一处,如今你我又多年不见七娘,不过请来叙谈叙谈,有何妨?到了甚么时候你都护着她。”说着竟露出了佯怒微嗔的娇羞模样来。

穆清蓦然醒悟,瞧她这般光景,许是已失了些许神智,只不知究竟失了多少,也不知是否人伦尚存。她曾在医籍上看过,现下比照着二娘的行径来看,正有失心症的表象,万不敢再激怒她,只得忍下怒火,静观其行。

她执着灯,撇下庾立,一步步向穆清走来。身后的两名壮实婢子伸手抽解了她发髻上的发带,又将她的手臂反剪捆扎在身后,捆结实了便一把推至硬冷的地下。满头的发丝因没了发带的束缚,瞬间倾泻下来,披落到她的肩头。

顾二娘随手捞起一撮她的发丝,啧啧称道:“瞧这头发,云鬓堆乌,都赞我好容色,又怎及七娘半分?可见那些人全都该死,满口的阿谀谄媚。”

穆清缓了缓神色,细声哄道:“二娘多心了,论及姿容,谁人不知二娘自小便是出类的。”

“当真么?”顾二娘回眸看进穆清的眼睛,露出一丝孩童般纯真的不确信,眼见着脸上将要浮起欢欣,却猛然僵了僵,眼中的不确信顿时化为乌有,一双眼珠子中充满了戾气,犹如两颗玄色寒冰,手速极快地另拽住了一大把穆清的发丝,气力极大地将她从地下拖拉起来,几近疯狂地朝她怒吼道:“贱妇!都将我当作痴儿一般愚弄么?”

穆清头皮连着头发被她这么一拽,疼得眼中又滚出了眼泪来,只咬牙不作声。顾二娘盯着她的眼泪,仿若从未见过似的,怪异地“嘻嘻”一笑,“哭甚么,你不知么?在薛府中,谁先流泪,谁便要落败,你瞧,你先落泪了,我却还好端端地在笑。”旋即她又深叹一声,“熬了那么多年,我倒忘了这落泪是怎么个滋味。”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沾起了一滴穆清面颊上的泪珠子,探究地细看了看,忽然欢喜地笑起来,“如今便要好了,薛举已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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