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浅歌微勾唇,声音优雅地反问:“那你这是去哪?”
“去找还卿。”
宫少陵清隽的眉间蕴含着一丝怒意,眼眸被阴翳覆盖,半垂着头,语气低沉晦涩:“我娘来找过她,我知道……她要结束酒楼的生意,撤走属于她的那部分,我想找她谈一谈。”
宫震儒夫妇并未打算瞒着儿子,当廖氏来找还卿的时候,宫震儒也正和儿子促膝长谈,把其中的一些利与弊分析给他听。
宫震儒的话语重心长,陶家原本就是勋贵之家,陶贵妃因生了三皇子被封贵妃之后,陶大人也被封候,三个儿子各自在朝中为官,掌要权,势力雄厚。跟聂家一比,一个如日中天,一个江河日下,对照鲜明。
若是因自家的原因与陶贵妃对上,宫震儒必是全力以赴,殚精竭虑与对方周旋到底,但若是因为不相干的人而沾上陶家,那实非明智之举,弄不好就引火上身,祸及满门。
宫少陵则斩钉截铁地告诉父亲,他如今不仅有能力护住家族,并能游刃有余的与陶贵妃抗衡,让父亲放心。
但宫震儒如何能放心得下?
说起来,宫震儒算是一个比较开明的父亲了,见儿子其意已决,只好告诉他实情。
宫少陵得知,马上往牛家村而来,路遇他娘,他娘便把顾还卿的决定转达给他了,宫少陵一听,心里凉了半截——没了酒楼做媒介,他和顾还卿之间只怕比路人不如。
“其实你与她谈不谈,结果都一样。”聂浅歌实话告知:“你也知道,她现在诸事缠身,一桩比一桩棘手,其余的事情,她多半顾不上。”
“我还是见面与她详谈吧。”宫少陵却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于是一起原路返回。
到家的时候顾还卿不在,灶房里炊烟袅袅,浅浅在院子里教聂九灵识当归与黄芪,见到宫少陵便白了他一眼,不阴不阳地道:“还卿早料到你要来,叫你等着,她去里正家了,一会儿便回来。”
“她去里正家干嘛?”聂浅歌马上往外走:“我去找她。”
“找我做什么?”顾还卿步履轻盈地踏进院内。
只要一见她,聂浅歌的心情就会无端端的变好,那双格外漆黑迷人的眼眸会不不由主的蕴上笑意,眸底情愫暗涌,明明一个略显清傲孤高的俊秀少年,转眼会变成邻家可亲的少年郎。
“卿卿,你找里正做什么去了?”他一边问,一边去接过顾还卿腕间的小竹篮。
“我知道,二哥你问我呀。”聂九灵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快笑成月牙儿,奶声奶气地道:“宫大哥家要帮着村里修路,捐了好大一笔银子给咱们村,卿卿是找里正大人商量修路的事去了。”
顾还卿走过来,弯腰掐了掐他嫩生生的小耳朵:“就你门门清,跟个顺风耳似的,连大白打了几个呼噜都瞒不过你。”
“嘻嘻……”聂九灵抿着小红嘴乐,一点都不谦虚:“谁叫我这么能干咧,有什么办法呀。”
“……”众人倒。
“这大言不惭的家伙。”顾还卿和浅浅忍不住又把子好一顿蹂躏,聂九灵惨遭毒手,直呼救命。
聂浅歌等人只含笑围观,不插手。
一时间,不大的农家小院洋溢着少女和孩子清脆动人的笑声,好不快乐。
唯有宫少陵高兴不起来,他脸上阴霾未消,沉默了好半晌,才低声问聂浅歌:“是我娘捐的吗?”
聂浅歌对他莞尔一笑:“等村里的路修好了,村民一定会打块‘大善人’的匾额送去宫家,以感谢你们家的捐赠之情。”
宫少陵心里五味陈杂,望着顾还卿的眼神复杂到无以名状,语气却有些咬牙切齿:“她倒是会做人,是怕我不借她银子吧?”
顾还卿却理直气壮:“借的跟捐赠的怎能一样呢?你借我再多,我总要还的吧,捐的就不一样了,我一个角子也不用还。”
“……”宫少陵气的内伤:“我也没指望你还!”
“无功不受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次你不让我还,下次我也没脸借。”顾还卿嫌他啰唆:“反正你家捐都捐了,你还想咋样?难不成你还有脸要回去?”
“……”宫少陵不停抚胸,叫自己不要生气,免得被活活气死,语气却仍是不忿:“因为这几万两银子,你便把我卖了?”
浅浅惊:“你这么贵?”
顾还卿笑:“你哪能只值这点银子。”
“……”
于是,宫少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值钱还是不值钱,反正他离开牛家村的时候,脸黑的都不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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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少陵回到尘霄院已是掌灯时分了,宝笙和抱琴连忙迎上来,服侍他宽去外衣,重新洗手净面,去了一身风尘仆仆。
宝笙觑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小心翼翼地问:“算着你差不多要回来了,厨房的炉子上给你煨了人参鸡汤,饭菜都是热的……”
“别忙活,我吃过了。”
“……”宝笙目光闪了闪,娇笑着问:“是在顾姑娘家吃的吗?”
宫少陵只嗯了一声,俨然无意多说。
宝笙咬了咬红润的唇,有些不甘心地道:“奴婢听她们家那婆子言语间对顾姑娘的厨艺推崇备至,想来是常下厨的缘故,听说做的十分不错,既留少爷的饭,想必是顾姑娘亲自下厨吧?”
宫少陵脸色缓了缓,淡淡地道:“她不常下厨,便是下厨,也只做几个拿手菜,不过味道非常好,比起酒楼的厨子也不差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