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是避无可避,他至多也就是能多加小心。
可他现在心底思绪翻覆。
当然不仅仅是因着这样可以预判出来的危险,更多的,还是有对伶舟皎如何得知这样事情的疑惑,据他所知。即便是承继那凰图,想来也是不会有此功效的吧?
她的身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未曾吐露的秘密?
夙沙亭的脑海中,陡然地便浮现出,曾经伶舟皎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的那样的一个眼神——冷漠,孤掷,有着极深极沉的寒意。且。那样的一种寒意,好像不仅仅是对着别人,仿佛还在毫不吝惜地吞噬着她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
不论是他。还是她确实都改变了很多,她那些在从前还会直直透露出来的情绪,现在,都或多或少地在被她自己所遮掩着。
可是。有些事情,如何遮掩。也始终会留下痕迹。
夙沙亭收起发散的思绪,眸光一凝,愈发渐行渐远。
而另一边。
仍留在那间屋子里的伶舟皎,也已经收敛起了先前浮现于面上的绯红之色。
屋子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此际她面色沉沉,眼中有着侵凉的寒意,但唇边却勾着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分明又不存半分真正的笑意,她嘴里喃喃。
如能仔细靠近细听。
就会听到那样一句话“伶舟琼。我们,到底是又要见面了,你大概已经不曾留心记得了吧?...”
炎炎夏日,再过得不久或许就要到来。
因而天光是有些过于的明耀,似想要照亮每一处的暗沉,偏偏人心间的阴翳,存在于那明耀天光可能永远也照耀不到的地方。
山上的日子,不总是枯燥而乏味的。
至少,在白云观所在的山上,那日子就不会总是枯燥乏味。
“啊——”
这是在某一日破晓之际,传来的,令有些人熟悉而又令有些人陌生的尖叫声响。
想来很快,就会有该去的人蜂拥而至。
距离白云观中整个中心位置较远的略有些偏僻的院落,那个曾经有人居住过,后来因着那个人的离开,便封存起来的院落。
现下正有人因着这极其远远传来的声响,而缓缓醒来。
那是秦之嘉。
他睁开了双眸,眸中似乎看不到多少的波澜,他缓缓地自床榻上坐了起来,慢慢离开了床沿。
在他的身后,被子摊乱成一片。
他随手取过挂在一边架子上的宽松长袍,就那么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那应要系好的带子,他只任它随意地垂下。
他的发间微有散乱,刺目的雪白在其间混杂。
离着那声尖叫声响起并没有多久。
“笃笃笃——”
有人在轻叩着秦之嘉所在之处的房门。
而他的房门实际上惯来都是不曾从里间拴上的,因此,听着这叩响房门的声音,秦之嘉也只是站到了放置着衣衫的地方,随手在找着合适的衣衫,施施然就应了声:“进。”
门外的人,就自觉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来人是惠安,这些年过去,多少面上也浮出了苍老之色的惠安。
秦之嘉仿佛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他甚至没有回过身去看惠安一眼,随手又找了找,方才拿了件灰褐色的,显得有些暗沉的衣衫,这才回过了身来,但他没有看惠安,只稍稍整了整拿起的那件衣衫,便道:“你到这来,是要说什么?”
他不问她为何过来,却问她要说些什么。
他不看她。
但惠安的目光却一寸寸地似乎是有些放肆了的在他的身上逡巡,只是那目光中却又并没有掺杂着其他,就好像盛满了一种今日才认识到了一般的陌生感,她似想要在他的身上找出些什么,又什么都没有找到。
沉默了小小一会儿。
惠安方才开了口,声音中仿若有那么些几乎要微不可闻的哽咽,说话间,有点点的艰难:“掌事,清心和清青都死了,在昨晚。”
她的眸光中似乎存在着点点的恍惚,她仍在说着,却是开始在形容着她刚刚过去看到了的场景:“...她们死在了一处,就在那间屋子里,衣衫不整,脸上却好像还带着笑痕,她们是在冲着我笑。”
惠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甚至不知道她跑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
但她真的不知道么?或许心底多多少少都是存着明白的吧?
就算是因着这些话,秦之嘉也还是没有抬眼看她,他将那灰褐色的衣衫随手扔到了床榻边上,只是说着:“所以呢?你到这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件事情么?我对她们怎么死的,死的样子是怎么的,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况且,这些事情你不是处理过很多回了么?难不成,过去这么多年,现在,你处理这种事情,已经处理得不顺手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声音其实并不沉冷,但那样子的淡然无谓,听来就更令得人无端端地心中发寒。
如同兜头被冰棱砸下。
惠安在那样寒意的刺痛下,不得不清醒过来,她不再那样毫无意义的恍惚地说着话,眸中却带着惨淡的笑意,自嘲一般地说着:“是啊,掌事你是不会关心这些的,或者说,你早已有了预料不是么?”
人不是仅仅在不清醒的时候容易冲动,在极度清醒的时候,其实也会容易冲动,因为极度清醒,反倒容易认清自己所处的境地,有的时候,冲动与不冲动总都逃不过该有的下场,那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