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些无声的喧哗之中,天渐渐亮了,李进等人起身时,大雪已经重新将这天地覆盖,北风呼呼吹着,脸上如刀刮般疼痛,热闹的肃北城墙底下已经是一片寂静了,即使是那般厚重的大雪也掩盖不住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倒下去的流民尸体。
这些人昨日还是喧哗的,热闹的,满怀希望的,而此时却无声无息的躺在苍茫茫的雪地之中。
方墨抬头看那依旧巍峨高耸的城墙,这真的是一座希望之城吗?
然而,这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前面不远处的群山之中密密麻麻的渐渐冒出无数如蚂蚁般细密的人群,成包围趋势,渐渐地朝城门涌过来。而他们这边的山坡底下也散落着数十具尸体,男女老幼皆有,随着天色渐亮,那些靠山坡避寒的人也纷纷起身,朝着威严肃静的肃北城门而去,而那些窝着山坡下一动不动的自然是再也醒不来了。
“走吧,趁了现在人少,咱们赶紧过去,兴许今日就能进城了。”李进说道。众人纷纷收拾行李,拖儿带女往城门而去。
卯时三刻,巨大黑重的肃北城门应时而开,城下流民顿时喧闹起来,纷纷朝着洞开的大门涌去,两列黑甲士兵奔跑至城门两边,冰冷的盔甲发出冷冽的撞击声,守门将军一声鞭响,声音立时传的老远:“排队按序进城,若有违,斩无赦!”随后,城墙右边又挂几个新鲜人头出来。
那些躁动不安,欲趁乱进城的流民立时安静了下来,纷纷向队伍里挤进去,但凡老弱妇孺,孤身汉子,多是被挤得离城门口老远。李进等人站得稍前一些,他腰间挂着刀,人又生的黑壮,脸一沉,就有了几分恶相,那些个乱挤乱涌的汉子多不敢靠近。
方墨与聂云旭坐于马背之上,往后面看去,北风裹着雪花吹在脸上,刀刮般的疼,远处的群山连绵不绝,皆是一片银装素裹,那些黑小如蚁的流民从群山之中络绎不绝窜出,整个天地一片凄迷。
流民开始进城,守卫盘查极是严厉,人身上,所带行李之中统统要查,有些面生还需盘问姓名祖籍,队伍行进十分缓慢。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墨觉得腿有些麻木了,突然队伍后面有人叫喊:“让开!快让开!”方墨坐于马上,回头看,声音是从身后传来,三个骑马的军士举着斥候的旗子,飞快得朝城门奔来,马蹄扬得飞快,寒风裹着戾气,所到之处,流民纷纷避让。
守门将军也听到了声音,舞着旗子,大吼:“让道!让道!”斥候飞奔进城,瞬间就没有了踪影。流民之中人声鼎沸,开始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添了不安,越发不要命的往城门方向挤去。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又有一列斥候飞奔进城,马蹄翻滚,激起的雪花尚未融化,城中突然传出一阵呜呜的号角声,低沉悲壮声音在苍茫的漠北大地上回旋,每个流民的脸上都带上恐慌。
守门的将军也站了起来,苍茫茫的群山之中还有一队马匹在飞奔,速度较之先前两队更是神速,不过片刻就来到了流民的大队伍之中。斥候的马匹飞快从面前而过,雪白的大地上立时多了几道血渍,眼尖的流民看见最后那名斥候的马腹上赫然插着一支狼牙箭。
流民之中立时有人喊叫起来,恐慌撕开了沉闷的面纱,无限制的蔓延开来。
斥候进城之后,流民尚在恐慌迷茫之中,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黑漆沉重的肃北城门突然关上了。最靠近城门的流民哭声喊声顿成一片,流民纷纷问道:“他们为什么关城门?”“城门怎么关了?”“开门啊!”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
方墨跳下马去,低声对李进说:“李叔,情况不妙,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李进脸色苍白,也处在恐慌迷茫之中,眼前的女孩小脸苍白沉静,黑眸幽深如潭,他本能点头应承。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荣进宇的眼睛瞪得老大,“李大哥,我儿子,我儿子丢了。”
方墨回头一看,余氏披头散发抱着女儿,正恐慌得大叫:“天琪,天琪,儿子,你在哪里?”方墨回身跳上马背,居高临下一扫便看见那七八岁的男孩被挤在人群之中,他个子小,被疯狂的人流拥挤着,正哇哇大哭。方墨直接从马背上扑了过去,一把揪住那孩子,借着惯性,扔到了马背上面,自己如泥鳅般窜了回来。
李进见人已到齐,大声说:“走!”
才行没几步,后面的流民潮水般涌过来,还有无数人哭喊着:“北狄人打过来了!北狄人打过来!”
北风咧咧而吹,鹅毛大雪弥漫了整个天地,那苍茫茫天际之中一道细小的黑线逐渐蔓延,扩大,渐渐成了一道漫无边际的黑色巨河。
黑色的人河渐渐成海,铺天盖地袭来,灰黑的旗帜铺满了半边天空,旗帜上巨鹰张翅飞扬,居高临下凝视肃北城下那些惊慌失措的流民们,整齐划一的马蹄踩踏于地,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漠北大地颤抖不已。流民的恐慌到了极点,人群相互拥挤着朝肃北城门奔去,践踏至死的不知几多。
马也受惊不轻,嘶叫着,欲挣脱开来,李进紧紧抓了缰绳僵持着,黑脸急得通红。荣进宇赶紧抱了两个孩子下马,马一挣脱缰绳,甩开蹄子朝旷野奔去,天空一阵细密破空声传来,箭雨铺天盖地而下,那马立时成了刺猬。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突然停下,空气之中流窜着让人无法忍受的寂静,一阵哭喊声从北狄人大队伍中传来,只见百余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