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人房里寂静无声,柱子一个人扒在大通铺上,他这时觉得背上的伤愈发痛了,而刘土根等人还没有回来。通铺旁边的窗纸破了一个大洞,寒索秋风一阵阵钻了进来,吹得他直打哆嗦。
柱子被冷风吹得受不了了,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强撑着挪了位置扒下来。一墙之隔的后园子点了灯,那灯火被冷风吹得只晃荡,屋内阴影来回不定。柱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至门口传来了几声轻叩,这才惊醒过来,扭转头,问道:“谁啊?”
“柱子哥,是我。”
柱子听到是翠玉声音,一咕噜翻身起来,扯得背后伤一阵剧痛,顿时额头上冷汗直冒,吸气连连。门口翠玉唤道:“柱子哥。”柱子忍住疼痛,回道:“就来了。”支撑起来开了门。许府丫头翠玉俏生生站着门口,柱子咧嘴一笑,说道:“翠玉,你怎地来了?”
翠玉见他满脸冷汗样子,连忙上前搀着他进屋里,扶着他坐下来,说道:“是土根哥告诉我的。”转身点了屋角落灯,凑过来看柱子背后伤。柱子只穿了一件偌大单衣,忸捏着不让翠玉看,笑着说道:“不要紧的,过几日就会好的。”
翠玉眼圈红红,瞪他一眼,嗔道:“都成这样了,还不要紧?药在哪里?”柱子讪讪笑着,指着窗下矮桌上东西,说:“在那里。”翠玉拿了那包药,一扭身去了厨房。柱子心里暖烘烘的,脸上笑意好半会都没有消去。
翠玉去厨房熬药,间歇时候又给柱子端了吃食过来。柱子边吃边与翠玉说话。
“土根哥他们回来了没有?”
翠玉摇头说道:“还没有。五姨娘有些舒服,我们就先回来了。”
柱子看着翠玉笑着说道:“你主子又怎么了?”翠玉垂下头去,不说话。柱子停了箸,问道:“你们是不是遇了什么事?”翠玉隔良久。方低声说道:“柱子哥,五姨娘怕是在这府里呆不了几日了。”
柱子扒一口饭,含糊不清说道:“咱们大老爷要出远门了?”翠玉摇了摇头。柱子诧异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主子不是咱们大老爷心尖尖上的人,她怎会在这府里呆不下去?”
翠玉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对柱子说道:“柱子哥,今日是顾府小公子的满月酒,五姨娘跟几位夫人太太一起逗那小公子,不小心弄湿了身上,顾夫人让丫鬟领着我们去了小偏房里换衣衫,我们出来时候撞见了一位北狄将军。他拦着五姨娘不让走,后来大老爷来了,我们才脱了身……”
柱子吃惊说道:“还有这事?那。那你们可有吃亏?”
翠玉摇了摇头,说道:“那将军说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拉着五姨娘不让走,幸得大老爷和顾大人都来得及时,才没有让他得逞了去。”
柱子手一下子拍在榻上。说道:“完了,完了,你家主子怕是要不好了。便是那北狄人不出口要,大老爷只怕也会遂了他的意的。”翠玉看着窗外,低声说道:“五姨娘回来时,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脸上一点血色都不见,看她那样子,怕是心里也是有数的。”
柱子看着拉着翠玉。着急说:“翠玉,那,那咱们的事……”
翠玉摇了摇头,说道:“她都那样子了,我哪里还能提?”
柱子吃不下去了。垂头丧气说道:“那倒也是,大老爷连嫡亲妹妹都往北狄人那里送。唯恐找不到由头巴结,这当会怎么留下她来?”
两个人一时都静下来,屋外风声鹤唳,一声紧过一声。翠玉看着窗外如妖魔鬼怪乱舞的枝影,猛打一个寒颤,低声说道:“柱子哥,我心里怕得慌,你说要是大老爷真将她送给了北狄人,她会不会落得跟六小姐一样下场?”许府六小姐的死相从柱子脑海一晃而过,柱子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是看见翠玉害怕的样子,他还是抓了她的手,低声说道:“翠玉,咱们管不了这些了。我明日去求赵管事帮个忙,你换个地方吧。”
翠玉摇头轻声说道:“柱子哥,你别去。五姨娘对我不坏,我不能这时候离开秀玉院,那多寒人心。再说了,这事只是咱们心里想得,许是大老爷不会这么做,也说不定。”柱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是,那你小心吧。”
翠玉点头说道:“我知道的。柱子哥,你先歇着,我去厨房看看。”
翠玉离开后,这屋里又只剩了柱子一个人,他胡思乱想一阵,一会想到自己跟翠玉的事,一会又想到许府六小姐身上。许府六小姐是去年才没的,走得时候也就十六七岁,是他抬得轿子将人送过去的。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一路上吚吚呜呜不停哭,抬轿子的几人心里都不好受,可这事与他们不相干。大老爷要前程,只不过听说北狄千总贺兰大人嫌自家后院无趣,就紧巴巴将自己亲妹妹送了过去。
人从千总府邸的后门送进去,不到半月就又从后门抬出来,只不过由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死人抬出来,一副薄棺材收捡时,许府六小姐七窍出血不止,那死相真真是可怖。许府六小姐的往生换的是大老爷上了如今舟州父母官的位置。
他跟翠玉是一道被买进许府的,他力气大,被派到马房当差,翠玉就被五姨娘挑到秀玉院里。五姨娘是去年才进的许府,人年轻俏丽,又是大家出身,甚是会说话,在大老爷一众妻妾里是最得宠的,大老爷出门应酬多是将她带在身边。他和翠玉两人的事,马房里几个交好的伙伴都知道,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