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贺然抬头看向大帐外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怪我若是我早些将你们兄弟俩个从晋州接回来,你四哥也不会尽学南蛮子那一套了。”
宇文熙听出宇文贺然话里的惆怅来,青色眸子闪了闪,头越发低垂了。
逆水盟约之后,漠北十六州尽数归于北狄,北狄这一场南伐之战中最大的功臣原本是他四哥宇文曜,按理说,他得到封赏也应该是最多的,可是结果却并不是如此。漠北燕云十六州,反是让老二宇文锏昧舜蟀搿1鹑硕疾恢涝涤桑土本种械恼饬饺俗约合氩幻靼孜侍獬鲈谀睦铩4蠖嗍艘晕馐歉负褂幸饨刮淮隙了,他四哥还因此一度消沉?
他原是隐隐猜到是这原因,但是亲口听宇文贺然说出,那感觉还是不一样。
他跟四哥小时候是在漠北晋州度过的,他三岁时候,才被接回了拉贡大草原。父汗一直将他们兄弟两个带在身边,许多东西都是亲传亲教,这其中多少有些愧疚在里面。父汗一直属意四哥承继汗位,一直对他寄予了厚望,虽然他不喜四哥学南蛮子那一套,这汗位也轮不到老二头上去。
宇文熙心里风卷云涌,面上却丝毫不露。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要的就是这局面。
宇文贺然说了这话之后,脸上也浮现了疲倦之色。宇文熙见状,面上忧色重重,低声说道:“父汗,我去看看医官将方子定好了没有?”宇文贺然挥了挥手。
宇文熙出了大帐,天已经完全黑了,初夏夜里雾色渐浓,不远处的汜水关城墙成了一道暗色影子,上头火光星星点点密布。乍一看去,犹如黑色苍穹点缀的无数星光。拉贡草原被沉重暮色笼罩着,大帐密集,点点火光从各帐营里透出来,将巡逻士兵的身影拉得长短不定。
他径直来到医官帐营里面,一进来就闻道一股浓郁药味,帐营里面的两个人都抬起头看,医官立时上前来,恭敬唤道:“二王子。”
宇文熙看了看医官旁边那人,那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瘦长个儿,脸色虽是有些不好看,却也甚是机警。黑幽幽眼珠子骨碌一转后,不等吩咐,就主动出了门去。
宇文熙看了看医官,低声问道:“你说可汗是旧疾复发,到底要不要紧?”
那医官想了想。说道:“回四王子,可汗虽是早有心悸旧疾,但是这回却是来得比以前凶险得多,若不好生调养静修,难保不会再犯。且这病多犯一次,就会愈加凶险一分。”
宇文熙一怔。低声说道:“如何能保证不犯?”
那医官垂头说道:“可汗这旧疾与七情相关,七情变化越大,越是易发。若要保证不再犯,只有看可汗本人了。”
宇文熙又是一怔,这医官是自己人,说得话自然不会有假,可是眼下要想让宇文贺然七情不动。却是难得很。宇文熙又说道:“你看过以前的药方子了,可有不妥之处?”医官垂头说道:“那倒没有。只是可汗犯过这一次之后。以前的几味药用量需得加重份量。”又递过来药方子,“这是下官的新写的。”
宇文熙接过之后,只瞟了一眼后,就将方子递还给医官,道:“照你的方子用药罢。”那医官得令去药房抓药煎熬。他徒弟原本不远处杵着,见他出来之后,立时就跟了过来,两人一起到了药房后,那小徒弟笑盈盈搬了一几子过来,请了医官坐下来,说道:“师傅,要抓那几味药,你跟我说就行了,您只管坐着,我来。”
医官见这小徒弟这么懂事,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坐在几上,一边看他抓药,一边殷殷交代说道:“小苏啊,你是今日才过来的,虽是有些底子,但是这大营的事跟外面药铺子却是大不相同的。你需得记住了,在这里规矩最重要,等闲不要乱蹿。这军中的大爷们可都是不好惹的,要若是冲撞了他们,被一刀砍了脖子,可是没有人会替你喊冤的。”
那小伙计笑盈盈说道:“我只管跟着师傅您,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医官见这小伙计这么一笑,就露出了一口白牙来,与他那小黄脸十分不相衬,回顾之间,狡黠聪慧,居然看得他呆了眼睛。医官心里不禁心里自己把自己呸了一口,明明是好好的男娃子,他心里居然还生出了这样绮丽想法来。看样子,他是在军中呆久了,看到这么一个清秀少年,就犯了迷糊。
那小伙计自是猜不到自己师傅脑袋歪想的事,他一边忙活,一边笑嘻嘻问道:“师傅,您今日替可汗看诊,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这话越逾了,这医官当下脸色沉下,说道:“小苏啊,这话以后不要再出口了。主帅的事情岂是我们能乱问的?”小伙计见医官脸色沉下来,也端正了脸色,说道:“师傅,我以后不问就是了。”
医官点了点头,自己这小徒弟虽是喜欢问东问西,却不过是新来的缘故,他手脚勤快,又有些底子,只要好好教一教,让他改了这习惯,还是蛮不错的苗子的。医官说道:“嗯,你知道就好了。有关主帅的事都是军机大事,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探问的。小苏啊,你以后不要问东问西,咱们是后面干活,前头的大事,还是少搀和的好。”
那小伙计正背着医官,缓缓看过那方子的几位药材,嘴里答应的极是爽快,黑幽幽眸子却慢慢冷寂下来。
漠北,汜水关
孙瑾瑜下了汜水关城墙之后,就朝大营走去。刘四平跟在他身边,边走边说道:“大人,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