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白天,庙里依旧没有多少光线,一扇木门晃晃悠悠地挂在门框上,风一吹,就吱嘎吱嘎地响,里面有一尊钟馗像,少了一只手糊了,身上披着一件像抹布一样的黄袍,总之,七个字,破得不能再破了。
一大一小的乞丐面对面蹲在钟馗像前,两人的中间是一只用荷叶包着的鸡,老乞丐面前还有一壶酒,他刚刚拔了塞子,酒香四溢,立马凑在鼻子前狠狠地吸了一口,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倒。
“怎么样,老头,我是不是很厉害?”小乞丐搓着两只脏兮兮地手,贼眉鼠眼地问道。
“还口以。”老乞丐模模糊糊地吐出几个字,壶口淹没在一堆密密麻麻地毛发里。
“那我拜托你的事……”
“……”
“老头,怎么不说话了?”云楚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老乞丐沉默地挪着脚丫子转了个方向。
“老头。”小姑娘的脸立即就拉了下来,“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你好意思么!”
“啪”地一声,老乞丐很有骨气地把酒壶扔在地上。
“……”云楚额头青筋暴起,“你好意思吗?喝完了才还我!”
“哼。”
“……”死老头,还傲娇上了,云楚气结,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老头,前辈,大爷,我们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而且为了偷着酒和烧鸡,我整整被追了三条街,你看我的脚到现在还肿着。”云楚说着准备脱鞋——
“像什么样子,把鞋穿回去。”老乞丐摁住云楚正脱了一半的鞋,凶巴巴地说道,“晋华女子注重名节,自己的脚只有未来的相公才能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自爱。”
云楚撇了撇嘴,“我一个山野小丫头,没爹没娘的,好不容易认了师父还失踪了,哪里知道这么多规矩。”
“……”
“哼,还以为你对我好,原来也和别人一样,算了,不说就不说,我自己想办法去,到时候仇家追上来大不了一死了之,反正师父生死未卜,这世上也没有关心我的人了。”云楚一连两次提到凤倾阑后,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毫不留恋地往外走去。
离门口还有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六步、五步……
“行了,丫头,我真是怕了你了,回来,我和你说一些事。”
云楚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狐狸笑,屁颠屁颠往会跑,又蹲在老乞丐的面前。
“唉,这脾气到底谁惯出来的。”老乞丐摇摇头,喃喃自语,从地上抱起酒壶,自己又坐了下去。
“前辈,快说啊。”瞧,这语气立刻变了。
“女娃娃,不是我不肯治你,而是我也没办法治你,你的身体实在是太复杂了。”
“我的身体……”医者不自医,因此云楚从未为自己诊过脉,也没让凤倾阑看过自己的身子,所以尽管她一直大病小灾不断,却没有真正注意过自己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她坐正身子,表情开始严肃,“前辈,此话怎讲?”
“要治好你的身体,光会医术是不够的。”
云楚的心一凉,“……”
“据老夫查看,你的身体经脉全损,体内除了中毒,还中了蛊,要是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子阴之躯吧。”
“……”
“很惊讶老夫为什么会知道吗?”老乞丐笑了笑,虽然云楚依旧看不到对方的脸,可是从对方的语气中还是可以听出对方是在笑的,“老夫一生走南闯北多年,这子阴之躯的说法,还是由老夫这里传起的。”
云楚的手,悄然握拳。
“当年老夫还在辉煌时段,认识一个精通蛊术的 人,便与他讨论如何制造出一种一人为容器,用来饲养蛊虫,然后将容器本身,培养成一个高超的控蛊师,以便提供源源不断地蛊虫。这种方法,是需要以容器的血液来培养经过特殊筛选的蛊,然后再移植到容器上面,刚开始,作为容器的人会十分痛苦,很多人熬不过一个晚上,我试验了很多次都失败了,没想到如今会看到一个真正的成品。”
云楚顿时感觉手脚冰凉,她咬着牙,没有将心里的情绪泄露出来,“前辈,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救我的吧。”
“这的确是一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更好玩的东西。”
“什么东西?”
老乞丐嘴巴周围的 毛发动了动,轻轻说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那么,你口中那位精通蛊术的友人是谁?总能告诉我吧。”
老乞丐却是避而不谈,眼神有些高深,然而云楚却看不到,“女娃娃,你知道世上的至尊之毒是什么吗?”
“……”云楚知道,这个老头子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不想说的话,就算怎么磨也不会说出来,此时只好放弃,日后再想办法,“前辈指的是鹤顶红?”
“哧,果然是小孩子,鹤顶红算什么,比起情人诛,鹤顶红连个屁都不是!”
“情人诛?”云楚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可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
“怎么,小丫头一点也不知道?”
云楚诚实地摇摇头,“闻所未闻。”
“到也难怪,情人诛这东西,到底是传说。花名黄泉,叶成碧落。君子如膳,美人似毒。无情无爱,无花无叶。情爱成劫,花开叶繁。女娃娃,听老夫讲个故事吧。”
云楚眨眨眼,乖乖地点点头,他总觉得这老头说的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暗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