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娣眼中促狭的笑意太过明显,以至于让李贺瞧见了也察觉出了自己方才的失态,竟在颇觉尴尬之下难得地详细解释道:“东西太多,我让张管事去雇牛车了,想进屋里等他。”
顾小娣点点头,倒也没有拒绝,但却也没有请李贺去屋里坐。
于是李贺只能就这样站在院子里。
气氛在一瞬间莫名变得有些尴尬,但这样的尴尬却并没有持续太久,一道听得出是老远就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同时传入了顾小娣和李贺的耳中:
“小娣啊,冬花,发生啥事了?”
顾小娣听得出那是她的娘金氏的声音,这么大的动静,金氏会听讯从田里赶回来这并不奇怪,所以顾小娣对金氏突然的出现并无太大惊讶。
只是在金氏进屋之前顾小娣就主动地迎了上去,她担心金氏的性子会在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就对李贺说出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虽说她讨厌甚至是憎恨着李贺,但李贺毕竟是他们这牛头村所有村民的大地主,这村里种着的田地都是他们李家的,她自然不想金氏因自己的事情而得罪李贺。
金氏才刚拨开人群冲进院子,还来不及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被顾小娣一把拉住了手,“阿娘,李老爷今天是来退婚的,条件我们都已经谈好了,田地给我,东西他们带走。”
金氏听得怔怔的还有些没有回神。
顾小娣赶紧又补充道:“阿娘,那一天我们不是都谈好了吗?这婚事吹了也就吹了,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听到这最后一句“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时,金氏才终于回神,眼眶却不禁泛了红,握着顾小娣的手道:“阿娘……阿娘是担心你受委屈……”
“不委屈,没啥好委屈的,这是我的命。”
跟在金氏后头的顾永福也在这个时候进了屋,正好听见了顾小娣最后与金氏之间的对话,再看看院子外堆放着的原本应该是放在堂屋里的聘礼,顾永福旋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见顾小娣神色看上去并没有多少悲伤之意,反而还调转过来劝慰金氏,他心里便也就稍稍放了心,但眼睛还是盯着李贺没有离开。
顾小娣扭头看见后又向顾永福解释道:“张管事已经去雇牛车了,李老爷在这里等他。”
顾永福闻言也算是明白了李贺为什么还站在院内不走的原因,点了下头也不再说话。
李贺倒是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有些好奇和惊讶,虽然他听顾小娣说过她的决定就是她爹娘的决定,但眼下的情况看起来可不单单只是这么一回事。与其说是顾永福和金氏在迁就顾小娣的意愿,倒不如说根本就是顾小娣在当家做主而顾永福和金氏只是在听从她。甚至,身为又被毁了容又被退了婚的顾小娣还要反过来安抚金氏和顾永福的情绪。
这样的情况任谁看了都不免感到奇怪。
不过,眼下李贺却没有这么多心思来研究顾小娣一家奇怪的现象,因为院门外越来越喧哗的声音已经吵得他有些感觉到心烦不耐了。
这个张全,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办事效率真是越来越低了。李贺忍不住在心下抱怨道。
但他才刚一抱怨完,院门外的声音就好似更大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似乎有谁的声音突兀地叫嚷着朝自己身后冲了过来。
直到一道身影突然从自己身旁跑过冲向前面站着的顾小娣时,李贺才意识到那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人一边叫嚷着一边跑了过来。
还没等他看清楚来人,就见到来人一把抓住了顾小娣的胳膊,嚷道:“顾小娣,听说你毁容了,是不是真的?”
顾小娣还没来得及答话,来人的身后就又多了一个人,显然是跟着前面的少女进门来的,他一把拽了拽着顾小娣胳膊的少女的手,粗声道:“大娣,说了不让你来搅事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快跟我回去。”
这前面冲进门来一边拽住顾小娣胳膊的少女并不是别人,而正是前两日才刚刚到顾小娣家里来与金氏吵过架的王氏的女儿孙大娣。
其实,原本孙大娣也不叫孙大娣,她的原名叫孙小娣,只长了顾小娣几个月。可偏偏同样都是叫“小娣”,顾小娣生得极好看,这个孙小娣却是长得有些寒碜。
所以孙小娣自小便经常被人拿来与顾小娣做比较,人稍稍长大些后,顾小娣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而孙小娣却依旧还似没长开似的,眉目挤成一团眼睛又小又细。
于是村里同辈的人便笑着说“小娣”“小娣”的,还不知道叫的是谁呢,万一叫错了可不好,谁愿意把一个这么好看的“小娣”叫成一个这么丑的“小娣”啊,既然孙小娣比顾小娣年长,那孙小娣不如就改名叫“孙大娣”好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了头,最后叫着叫着,“孙大娣”这个名字竟然就叫开了,甚至连她的家里人也都跟着叫起了“孙大娣”。
自然没有人愿意被人这样挤兑——虽然这并不是顾小娣的错,所以孙大娣从小便与顾小娣处不来,总爱与顾小娣唱反调。
再加上孙大娣性子像她娘王氏,所以自小便没少与顾小娣吵架,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吵得热闹罢了,顾小娣根本不愿意理睬她。
这跟在孙大娣身后赶来劝阻的人便是孙大娣的哥哥孙健康。
他的性子倒是不像王氏,比较像他爹孙大山,所以每每见孙大娣找顾小娣的麻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