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陌掐住一支羊脂白玉簪,簪头那抹淡雅的妃色恰好被雕成一朵金蕊白杏,颇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巧妙心思。t
玉瓣饱满,欲开不开,恰恰应了那句“似嫌风日紧,护此胭脂点”。越细细赏玩,就越觉得那娇羞含蓄的花态简直与某人在花间翩翩起舞的神韵如出一辙。可看那钗头有点点磨损的痕迹,似乎也有些年代了。
玉簪在阳光下圆润如截脂,一时间,夜陌陷入了哀愁的漩涡中,那欲蹙又舒的横眉便是最好的证据,不过他从不以这种衰颓的神态示人罢了。
一杯清冽的香茗热气缭绕,孰知他手肘无意间一挪,杯倾茶泼,一淌嫩绿的茶水从杯口飞流直下。可就在这时刻,一只敏捷的手掌如疾风般拾起空杯,在弯臂来个水中捞月,一系列动作快得不见踪影。最后,香茶尽数泼入瓷杯中,一滴都未洒在冰凉的青砖上。
“王爷,你怎么突然间拿萱妃娘娘的遗物出来了呢?”
庭院里,公孙嬷嬷把瓷杯放回杯托中,凝视着那只白玉簪,神色有些许不悦。
“嬷嬷!”
夜陌蓦然从深思中苏醒过来,惊愕一瞥,似乎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看院子里那株杏花快开了,触景生情,想起母妃,就拿出来看看罢了……”
这宽敞的庭院里,没有雍容华贵的芙蓉,没有富贵逼人的牡丹,甚至连一株好养活的青松翠竹都没有。唯独有一树白杏,花苞柔嫩缀满枝头,粉薄红轻,娇而不艳,独占一园春色。
公孙嬷嬷扬起竹青色朴袖,双膝一弯,坐在石凳上。深褐色的眼眸嵌在微微下陷的眼窝中,眼角如水波般泛起的褶皱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娘娘她,最喜欢的就是杏花……”,嬷嬷眺望着不远处的那株杏树,黯然失神,“白白嫩嫩的,多好的杏花啊……”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前有古人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后却有不知好歹的书生讥讽它骚媚低俗,凉薄无情,实在是一知半解,曲解杏花的婉转多情。
“王爷!”
嬷嬷一抹犀利的目光,把夜陌扰得心神不安。她翕动干涸的双唇,语气深沉,道:“老身如今斗胆问王爷一句,王爷,萱妃娘娘的仇,您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本王永志不忘!”夜陌双指一松,玉钗便落在他掌心中,紧紧攫住。
“嬷嬷,您怎么问起这个?母妃的事情,本王一刻都不会忘啊!”
那副悲天悯人的颓态弹指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见状,公孙嬷嬷才稍稍收起咄咄逼人的怨色。
“那就好!”嬷嬷点点头,鬓上一缕白丝在阳光下折射出幽月般的寒光。可转眼间,眼眸里又是另一番幽怨的冰天雪地。
“可是,老身听说,王爷最近有点不务正业,流连于青楼不说,还气走了云罗郡主啊?王爷您究竟在干什么呀?”
“我……”,夜陌霎时间无言以对,他把玉簪收回怀里。
其实,方才,他除了缅怀母妃之外,还眷恋追忆着个翩跹的倩影。夜陌避开嬷嬷清肃的目光,生怕被她看出半点端倪来。
“罢了罢了,嬷嬷已经年老,也管不了你这么多了!”说着,公孙嬷嬷搓起拳头,忿忿地叩了几下石桌,满脸羞愤,“可是,陌儿!”她猛然投去一抹失望的目光,那一声陌儿,让夜陌有点受宠若惊。
自从母妃死后,这位朝夕相伴的老仆便再没这样唤过他。
“你要记着!要不是熙太妃,你母妃就不会枉死,你也不会被你父皇逐出京城,受尽皇族冷眼!”
“是,母妃受过的屈辱,我一刻也不敢忘!”夜陌露出狭长冷冽的眼缝,愤怒和仇恨在眉宇间如云雨翻涌,手掌往石桌一抓,竟然把桌角捏碎成几瓣,啪啪地掉落在地上。
“好,你既然这么说,嬷嬷我也放心些,不过……那个云罗郡主可是熙太妃的亲眷,在大事未成之前,你就算忍气吞声,也万万不可得罪她!找个闲日,你就去哄哄云罗吧,她大概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说罢,公孙嬷嬷冷冷瞥了夜陌一眼,便挥袖而去。
夜陌久久地静坐在庭院里,花香无形,清风有声。一阵暖风拂过眉梢,把淡淡的杏香递到他的鼻尖上,夜陌恍然记起,某人身上也曾涂抹过掺有杏花蜜的香粉。那晚,他差点就把持不住自己,失态叼住那灵动湿润的红瓣。
他又掏出那把玉簪,母妃曾说过,若他日夜陌遇上某位倾心的女子,便把这玉簪亲手插在她的鬓上。
良久,夜陌嘴角却勾起一抹悲凉的笑意。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某人还是拒接了他,可她居然敢拒接了他?想起这个,夜陌心里就忍不住燃起点点怒意。
“王爷!”
一阵疾风掠过,玄武来得十分准时。
“嗯,来啦”。
夜陌冰唇微启,端起香茗细抿一口,又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方才所有憎怨和哀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喜怒不形于色,这才应该是他。
“本王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禀王爷!”玄武手握佩剑,抱拳作揖道:“王爷之前猜测得一丝不差,经过卑职的寻访和确认,证实工部的王大人,吏部的李大人确实是楚敬天派杀手去了解的!”
“哼!这个老狐狸,下手可真够快的!”夜陌抬起食指,在鼻尖摩挲,若有所思。
“是啊,楚丞相早就看出了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