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便到晌午，纵然天气和煦，可这个时辰大街小巷还是略微冷清了些。午时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到大街上闲逛的人最少，街边的小贩也吆喝得有气无力的。可这天，在京城青砖上碾过的一辆马车却赚足了眼球，到哪儿都会惹上一群人过来围观。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骡车。一只娇小可怜的小骡子，拖着一辆残旧的马车，在冷风中瑟瑟地行走，这样的场面，确实充满戏剧性。
“师傅，这，这样坐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少年坐在车里，听着外面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还时不时发出阵阵嗤笑，都羞愧得不敢把头探出去了。
“徒儿莫慌……”，残面老鬼骨碌几下他那只浑浊得像颗煤球一样的独眼，一边啧啧地舔舌头，一边不急不忙地说道：“这该到的时候呀，自然就会到的……你要是觉得丢脸，那就自己走回去咯……”
“我……”，被老鬼那么一说，少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了。其实，今天到京城出诊，一切都很顺利的，可自家马车那匹马实在太老，年岁比自己还多出一倍来。刚给以老婆子瞧完病，一出人家门口就看见老马摊在雪地上，一动不动，连气也呵不出来了。两人没办法，只能在京城住宿一晚，等第二天再买匹马去。本来吧棚子里有几十匹上等的快马的供挑选的，可老鬼一听那老板出价八十两，连价格都懒得砍，直接扔下十两银子牵着隔壁的骡子走了。
“师傅，那主人家不是给了您百两金子嘛……真是的，连买马那点钱也舍不得花！”少年蜷缩在车的一角里，悻悻地抱怨着，这残面老鬼出了医术出名外，也是出了名的抠。这不，少年身上穿的棉袄还是三年前的呢，越穿越薄，越穿越冷，老鬼也不舍得给徒儿添置一件温暖的衣裳，害得他冬日出诊时经常在半夜冷醒。
“小娃娃，你哪里知道这持家的辛苦啊！真是的，为师我懒得理你……”，说着，老鬼撇撇嘴，便蜷缩到另一角躺着去了。
这骡子慢悠悠地走，走着走着，眼看就快要走到城门了，突然，车轮子不知道撞到什么了，车内的人只感觉残车发出咔嚓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折断了。只见，一只车轱辘脱离车身滚出马路，随后“砰”的一声巨响，整台马车都直接散架了。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呀！这，这到底……”，老鬼被压在马车的残骸中，方才一摔，整把老骨头都狠狠地磕地上去了，这下是动也动不来，叫苦不迭了。“师傅！师傅！您，您别当心，我马上救你出来！”好在少年身强力壮，捣鼓了一会便把老鬼拖了出来，扶到路边坐着。可刚才搬木头的时候，少年一个不小心，让手臂蹭到了残木的断口，刮开了一个狭长的伤口，流血不止，还掺进不少木屑。
“师傅，你没事吧啊？是不是扭到啦？”少年正着急询问老鬼伤势，没想到残面老鬼倒一点也不顾自己，直接从身上“吱”一声撕下一条布带来，手忙脚乱地给少年包扎伤口，还一边焦急地嘟囔道：“哎呦，这血是宝贝啊，怎么流这么多呀！哎呦真是心疼死我啦……”
“师傅，你，你真是……”，少年一时无语了，也不知道如何劝阻老鬼，他隐隐感觉到那么一摔，老鬼的腿可能已经骨折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出现在两师徒旁边，“呀，公子，你的手出血啦！我这里有金创药，止血很管用的，要不要试一试？”那声音清新悦耳，话刚说完，便有只纤手递去个白色的小瓷瓶。
“好好好，正好……”，老鬼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少年手臂的伤口上了，一把便接过来，就把药倒在伤口上，轻轻吹匀。
“啊……”，少年只觉得钻心的疼，可这药还蛮管用，敷上片刻，血便止住了，“姑娘，谢……”，可一抬头，少年立刻傻住了。这是一张熟悉的脸，那一双眸子明亮精巧得堪比日月星辰。
“姑娘，是你！”少年的神情既惊讶，又惊喜。
“是呀，玄辰，一别多日，你还好吗？”
杜若摆弄着坠在肩上的一缕黑发，笑靥如花。她没想到，今生居然还能见到玄辰，然而她更意想不到的是，玄辰竟然是残面老鬼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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