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夏至。
我盯着红艳艳的西瓜汁从单喜喜的左右两边嘴角潺潺淌下,认命地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奉上。
单喜喜豪放地抹了抹嘴:“毕心沁啊毕心沁,枉你住在这豪宅里,可吃西瓜还得用啃的,真没情趣。”
单喜喜嘴里的这“豪宅”,不过是套三室一厅罢了。陋室也好,豪宅也罢,这里不是我的,而是我男朋友孔昊的。而单喜喜至今与人合租,任何私人空间无论大小对她而言,一律“豪宅”。
“非得像王墨似的,给你切好了块儿,叉好了牙签,才叫情趣?”
“你有异议?”
“好,今儿晚上我也让孔昊伺候我一盘,光切块儿可不行,干脆要心形的。你问他爱我有多深,西瓜代表他的心。”
单喜喜大笑:“好,拍照发微博!”
单喜喜笑得连后槽牙都暴露无遗了。在她眼里,孔昊和情趣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我收拾西瓜皮,顺便将单喜喜那似羊脂白玉的双脚小心翼翼地搬下茶几。孔昊有洁癖,我住着他的房子,自然有义务帮他捍卫卫生。再一抬眼,我正好从窗口看见一辆藏蓝色宾利欧陆驶来:“你的周老板到了。”
对于周森,我是未见其人,只闻其车的。单喜喜在首次向我口述周森时,开门见山就说:“宾利诶,相当于皮包界的爱马仕,珠宝界的蒂芙尼,手表界的百达翡丽!”
单喜喜补妆的动作叫人眼花缭乱:“求你了,叫他周森,老板老板的多见外。”
我麻利地擦着茶几上的西瓜汁:“见外就对了,我可是王墨阵营的。”
王墨是单喜喜的正牌男朋友,这个“正牌”是我封的,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至于单喜喜,一贯是用一号二号这等无情的字眼。
单喜喜郑重其事:“毕心沁,你我从高一开始就棒打不散了,姐妹整整九年,你无疑是我单喜喜阵营的。”
等单喜喜啪的一声合上了化妆镜,周森也正好按响了门铃。我在厨房的水池前洗盘子,单喜喜主人似的打开了门。在我关掉水龙头的那一瞬间,又正好捕捉到了单喜喜亲吻周森的声音,夸张的“啵”的一声。我替王墨暗暗骂了她一句“水性杨花人面兽心玩弄别人感情小心玩火自焚啊你”,然后反复洗着手,死守厨房。角落里堆放着一箱西瓜,圆滚滚的五大颗,是我批发来的。
可单喜喜居然像老鸨招呼员工似的招呼我:“毕心沁,快出来见客啊。”见客?你干脆让我接客。
我拖沓地走出厨房,垂着眼任凭单喜喜介绍。我看了周森的鞋子,暗哑的黑色,一尘不染,我也看了周森的腿,修长,自在。我的目光到此为止,以此证明我对王墨的死忠。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象征性地:“那个……要不要来块儿西瓜?”
单喜喜代言:“不了不了,我们还有节目,时间紧迫。国家交响乐团的演唱会,不不不,是演奏会!”
我管得了眼睛,却管不了耳朵。周森宠溺地:“演唱会?这次有进步。毕心沁,你相信吗?上一次她管‘妈妈咪呀’叫‘我的妈呀’。”
虽然是第一次,但周森将我的名字叫得顺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