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下,单喜喜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脱了个精光,然后便若无其事地开始冲水。我直挺挺地杵在犄角,一开始只是回避四溅的水雾,后来却是被那些山水画似的伤痕钉了个死死的。
“不疼了,好多了。”单喜喜不问自答,“另外你要是没有帮我搓背的打算,就出去等我吧。”
单喜喜美人出浴,精神恢复了大半,从冰箱翻了硬邦邦的馒头出来,一口啃下去。当时我正坐在她的床边一砖一瓦地打量这间房间,我笃定王墨那天不是空手而归,可亲自上阵了我却无从下手。
“也许你是分管中国这片儿的蝙蝠侠,夜色是你的保护色,可寡不敌众才是硬道理,所以这一身姹紫嫣红是在所难免。”我态度并不和善。
单喜喜噗嗤喷了一地的馒头渣。她抹了抹嘴,然后让我帮她打开电脑。我遵命,问她密码是什么,她一犹豫,说王墨生日汊。
我茅塞顿开,亏我刚刚还敲了敲衣柜的背板,以为会有个密室之类,却把这最普及的高科技产物忽略了。王墨,也许他就是在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后,豁然开朗。见我怔住,单喜喜不打自招:“干吗?我就是懒得换。”
中午时分,我已在第二人民法院对面的马路牙子上走了好一会儿的平衡木了,前一夜那样的大雨,造成各处密集的积水,剥夺了人落座的权力。整座城市被洗刷得萧瑟,我站在这里,和周森一路相隔,丝毫感受不到他那里有多少是非黑白波澜壮阔,又有多少公正抑或是冤屈。
四周停着些媒体的车子,我不确定他们此行的目标是不是周森,又或者是有比“安家家纺”更万众瞩目的案件此时也正在审理当中朕。
和单喜喜分别时,我上下两排后槽炎飨炝耍她倒是钻进了暖得能叫人融化的被窝去好好睡上一觉,而我这只身在外,愈发发冷,哆嗦得连舌头都有被咬的可能。我想好了,等周森出来,我要问问他可不可以带我去穿越撒哈拉,不然我挨的这天寒地冻,他这辈子算是还不清了。
单喜喜那早就黄了的女鞋广告的女一号,的确是薛平一手包办,只不过她为此被薛平送去了一间酒店的房间,再出来后,她便再不是从前的她了。广告黄了,薛平又说,那档火大发了的综艺节目正在攒人,谁上谁火。为此单喜喜又进了那间酒店,且有了一间专属于她的房间,这次她好几天没再出来。这一行,还有崔西塔,那个一度给单喜喜下了药,削了发的发模。
然后单喜喜说以下这番话时,我想到了什么是周森说的“报仇雪恨”。她说:“他们光把我们当女人,却不当人。有一个男的想拿绳子捆我的脚,我说哪能行,就脚不行,我还靠它吃饭,靠它上电视呢。结果他快笑死了,说我痴心妄想。他再要捆,我就踹了他一脚。呵,这下好了,给我打了一半死。”
单喜喜一滴眼泪都没掉,我却抱着她哭了个死去活来。她只好反过来给我擦眼泪:“别急着哭啊,我故事才讲了一半,而后一半是还真叫丫说中了,节目的事儿,也黄了。从头到尾还真是我痴心妄想。”
单喜喜的电脑里储存了她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用针孔摄像头拍摄来的大量照片,男方的面孔清晰可辨。她只给我精选了几张无伤大雅的粗粗一看,然后她说毕心沁,其余的都和毛片儿一样,毛片儿你又不是没看过。单喜喜和崔西塔化敌为友,计划将照片外泄,为民除害。
“姓薛的是借花献佛,不,是借花献魔才对,这回他算是攀上了高枝儿,人脉一通,去给人真正的大导演当副导去了。”单喜喜的电脑里还有一个文件夹单独命名为“薛”,她说,“第一个就拿他开刀。”
“同归于尽?”这四个字我抽搭了半天才说完整。
“我不亏的,反正我在这圈子里也到头了,这本来就是我最后一搏了,没搏上,我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了。”
然后我问了一千遍为什么,单喜喜说不为什么,人想红的时候,就别的什么都不想,想了,你就红不了。
我扑到电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删除了那些文件夹:“单喜喜,咱就到这儿吧,你被狗咬了不能再反咬狗一口,踩了狗屎更不能再回头补上几脚,那个圈子是你的上辈子了,你这辈子少说还有六十年,你是商业圈儿的了,迟早会赚得盆满钵满,你还得结婚生孩子,同归于尽了你就没法结婚生孩子了!”
“说的倒是和周森大同小异,不过他的用词可比你优美多了。”单喜喜打了个呵欠,上了床,“删吧,我有的是备份。”
“是,说不定王墨看了以后爱不释手,也给你备了一份!”
单喜喜腾地坐直了身。
我点了点头:“是,他百分之九十九,看过了。”
单喜喜像慢动作似的倒回了床上,抻过被子盖住头,再没出声。
刑海澜毫无征兆地从法院走了出来,大步流星地,将背着摄像器材的同事远远地甩在身后。她见了我,一个急转便冲我而来:“你没进去?”
“在这儿等也是一样。”我满意我站在马路牙子上的高度。
“完全正确,里面也是一样的无聊。”刑海澜明显地不悦,连一只脚正没在水洼里也全然不顾。她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偏偏我什么都不问,她也无从吐起。我没有她的大度,不想有也不想伪装,所以无须刻意示好。她无趣地站了站,抬起脚走了。
突然有人从身后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