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墨的院子坐落在郊外山清水秀之地,湖水清澈见底,游鱼忽上忽下,似在嬉戏,湖心的亭子是夏日避暑的好去处,倚栏吹风,清爽宜人,通往亭子的桥身雕刻着千姿百态的动物图案,或憨态可掬,或威严肃穆,花草杂乱中透露出几分不经意的美丽来。
因为附近没有几户人家居住,所以一年到头来这里都是清净舒适,远离车马喧嚣,远离市井繁华,仿佛在这里大声说话都是一种亵渎,情不自禁屏住呼吸,蹑手蹑脚。
卫熙现在就是小心的收拾着桌上的茶具,生怕发出响动来,打扰到闲闲倚在榻上闭目休息的倾墨。
哪怕以最严苛的目光去审视倾墨的五官,也不得不承认老天对于他的厚待。发丝温柔垂落,轮廓俊美,眉如远山,像是用画笔精心勾勒,粗细和挑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抬首时眼眸像是江南潋滟的波光,水色弥漫,清澈透亮,鼻子高挺,唇瓣是浅浅的粉色,好似枝头上欲语还休的花骨朵。
卫熙的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清脆,她手里的动作分毫不乱,只听到软榻那里传来的衣物摩擦的轻微声响就问道“师傅,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过了片刻,倾墨才悠悠回道:“总归白日睡太久不好,又答应了人家要尽快画好初稿的。”阳光从雕花的窗棂中投射进来,带着夏日午后的热度洒在身上,正是适合打盹的好时光。
已经整理好衣服的倾墨发丝披散,柔顺光滑的像是上好的绸缎,刚刚醒来,身上还带着些慵懒的感觉,说起话来语气却难得有几分严肃:“卫熙,下回不许对为师的客人不敬,不然为师绝不轻饶。”
连声音都如流淌的溪水一样悦耳动听,威胁人来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卫熙偷偷咧嘴笑了,转过头去又是一副受教的谦逊样子,倾墨看见了,也只是温柔的笑了笑,没再出声。
摊上这么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师傅,卫熙的日子过得清闲无比,不用担心会被训斥,不用担心风吹日晒,就像深宅大院里娇养的世家姑娘,不过这样好的待遇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是卫熙绞尽脑汁,从千百人中脱颖而出才得到的宝贵机会。
倾墨作为全天下知名的画师,第一次选徒的场面比江南第一富豪为独生女抛绣球招婿还要热闹几分,毕竟在大多数的男人心中,倒插门总归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情,更何况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享受不到左拥右抱的福气,相反,师从皇帝都夸奖过的画师学一门手艺,可绝不是赔本的买卖。
在原本的故事里,这个机会属于女扮男装的女主——阮如玉,她在几轮筛选中表现的惊才绝艳、遥遥领先,最后理所当然的被选为倾墨的徒弟。
卫熙没有那么多的天赋,但这不影响她使了些小手段,阻拦了阮如玉参加比赛,自己借用她的那些奇思妙想,顺带贿赂考官,在心软的倾墨面前撒娇卖萌。事后她心里有些愧疚,不过想想原本的故事剧情,这丁点愧疚就被她就饭吃了。
过程是艰辛的,结局是美好的。卫熙带着她的包袱开开心心的入住倾墨的府邸,然后见到了久负盛名的画师倾墨。
画师自古以来就是高危行业,一个不小心就会连累全家老小掉脑袋,还要被后人骂上几千年,薪水低,养家糊口都要靠灰色收入,要在各个权贵间周旋,费力不讨好。
尤其对于不喜与人争辩的倾墨来说,每逢君王要选秀,都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混乱和生死之间的博弈。
送银两贿赂他的甚至绑架威胁他的,花样百出,跌宕起伏,时刻考验着倾墨的勇气和应变能力,至于结果嘛——
“为师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倾墨站在案前整理着笔墨纸砚,身姿清瘦,皮肤是惹人心疼的苍白,神态清雅出尘,一举一动皆可入画,微微笑时宛如雪上飞鸿,不动声色里惊艳了岁月。
作为一个好师傅,倾墨对于卫熙几乎是毫无保留,从绘画技巧到处世经验,无所不谈,从来不担心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师傅,为什么大家都愿意让你来画肖像呢?”卫熙琢磨这个问题很久,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当朝涌现出了一批技艺高超的画家,擅长人物画的也有不少,却都成了退而求其次的备胎。
“你跟在我身边有些日子了,就算是心思不在作画上,也能说出点体会来。”倾墨早就发现这个千挑万选出来的徒弟没有像传言里那样醉心于画工的钻研中,但是直到现在才隐隐约约的指责卫熙的不专心,而且用词十分委婉,卫熙顺水推舟装作没听明白,依旧眨着星星眼崇拜的盯着倾墨瞧。
倾墨无奈,只得让她顺着自己指向的方向看去。
面前是两幅画,一幅是其他的画师画的,一幅是倾墨画了大半的,画中是同一个女子,可在前一幅中看来只是个中规中矩的美人,美则美矣,对于坐拥天下的君王而言,就是食之无味的鸡肋罢了,放在后宫只是泯然众人的,后一幅明明衣裙首饰都没什么改变,五官依旧,偏偏因为少女正在扑蝶的动作多了几分娇俏灵动,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与流水线的作业不同,倾墨作画从来要观察许久,方才下笔,画中的人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不单单是样貌身材,还有气质品行。所以刚刚那位高权重的大臣专程来求,哪怕倾墨身体抱恙,一再推拒,也没能拒绝成功这个差事。
倾墨一向好脾气,卫熙却不是,生生把价钱提高了两倍,狠狠宰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