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玄幻奇幻>帝师>第五十一章

如御医所言,夜间,杨瓒果然发起了高热。脸色-潮-红,大汗淋淋,身体却瑟瑟发抖。

整碗汤药端来,勉强能灌下小半碗。御医和良医轮换开过方子,皆不顶用。

杨瓒躺在榻上,双眼紧闭,呼吸-急-促,竟渐渐说起了胡话。只是嘴里像含着石块,声音含糊,十句中有九句听不懂。

“赵御医,快想想办法!”

张永奉皇命出宫,得知杨瓒病情危急,哪里还有心思休息。急匆匆赶来,见到眼前的情形,急得嗓子眼冒火。

赵御医坐在榻边,两指搭在杨瓒脉上,眉头深锁,额间隐约出现汗意。

不该啊!

收回手,看向先替杨瓒诊过脉的侯府良医,只见对方微微摇头,面上同样闪过忧色。

“赵御医,杨侍读这病到底如何?”

御医眉间紧蹙,又同良医交换过一个眼色,终沉声道:“不瞒张公公,杨侍读这病委实凶险。热度能退则罢,若是不能……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一句话,无异于判了杨瓒-死-刑。

张永顿时大惊。

“赵御医,先头不是说,只要发了热就能好上大半?”

御医摇头,表情中满是羞惭。

“是老夫医术不精。”

“你……咱家、咱家……”

生平第一次,张永惊慌失色,手足无措。

哪怕被刘瑾告黑状,他都能抡起拳头揍回去,梗着脖子强辩。但生死之事,却非寻常人能够掌控。

如果杨瓒真挺不过这遭,张永当真不敢想象,天子会是何种反应。

先皇驾崩不久,杨侍读又要……张永用力咬牙,眼角开始泛红。

“必须救!”神经紧绷间,张永的声音格外尖利,“赵御医,必须把人救过来!要是你救不了,咱家就遣人去请院判,请院正!总有一个能救得了杨侍读!”

“张公公,为医者,能医病不能医命。”

“住口!”

“张公公,”侯府良医开口道,“杨侍读郁愤难消,热消不下去,纵然华佗再世也难回天。”

张永沉默了。

心病?

在宫里讨生活,自然晓得,心病远比身病更要人命。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知晓御医和良医都没有说假话,也不是故意推脱责任,张永双腿一软,跌坐在椅上,色如死灰。

御医同张永说话时,顾卿一直守在榻边。眉眼不动,神情不变,端着一碗汤药,小心喂入杨瓒口中。

伯府长史守在外厅,模糊听到御医和良医的话,知道情况危急,当即唤来两名家人,道:“去城内打听,哪家医馆药铺有高明的大夫,立即请来。”

“马长史,小的听说和安堂的李大夫医术高明,且颇有医德,治好不少难症。”

“和安堂?李大夫?”马长史微顿,似乎有些印象,当即道,“可是曾去过北疆那位?”

“正是。”

“那还等什么,快去!就是背,也要把人给我背来!”

“是!”

家人领命退出,马长史举袖擦过脸上的热汗。

余下的,包括御赐之物,俱消失在火中,荡然无余。

伸出手,指尖擦过尺背的镌纹,杨瓒闭上双眼,深深吸气,五指忽然握拢,牢牢攥住尺身。

再睁眼,瞳孔尽然漆黑。唇角微弯,眉眼却染上无尽的冷冽。

弘治十八年八月,京城大火。

东城烧毁数间官宅,西城半数民居被付之一炬。

锦衣卫东厂杀气腾腾,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同样绷紧神经。凡有可疑者,宁可抓错,不愿放过。

诏狱和刑部大牢近乎要人满为患。

受到波及的官员和勋贵或闭门不出,终日提心吊胆,或多方寻人求情,只望能洗脱嫌疑,将家人救出牢房。也有人怀着一口怒气,联名上疏,言锦衣卫和东厂无法无天,自厂公指挥使之下皆鸷狠狼戾,视律法于无物,无故抓人下狱,请朝廷严惩。

在太医院一名院判、两名御医被下狱之后,上疏之人更多,用词也愈发严厉。

“纵容此辈,欲-演前朝之祸不成?!”

御史给事中纷纷上言,大力-弹-劾-锦衣卫和东厂不法。与之相对,京城火起的因由,僧道-里-通-鞑靼,勾结藩王,则全被抛在脑后。

内阁三位相公察觉不对,知晓必有人在暗中推动。然锦衣卫和东厂的行为确实有些出格,引来群情激奋,齐声-鞭-挞,三人也不能站在百官的对立面,这让揪出背后主谋更加困难。

每日上朝,朱厚照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听着御史给事中各种“直言”,恨不能搬起龙椅直接砸过去,砸死一个算一个!

鞑靼奸细不查,京师大火不说,无家可归的百姓不管,反倒帮着疑犯说话,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昏-君”,这是想干嘛?

正事不理,专门揪着末节不放,长没长脑袋?

幸好龙椅够重,以朱厚照的力气搬不起来。否则,必将有朝官血溅奉天殿,名留青史。

漩涡之中,文武群臣各怀心思,内阁三人轻易不做表态。本该处于风口浪尖的杨瓒,则向吏部告假,留在长安伯府调养。

吏部条子下来之后,杨瓒拖着病体,亲自料理杨土的丧事。因为天气渐热,尸身不能久放,无法立即归乡,只能安葬在城西,待告知杨土父母,再议迁坟之事。

养病时日,杨瓒未见得悠闲。

诏狱提审人犯,所得口供繁多,线索纷杂。杨瓒每日翻阅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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