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岩坐在翟礼让的对面,愣愣地看着他。
沒几天不见,翟礼让突然间消瘦了许多,圆脸变成了驴脸,眼睛像散光镜,一点神采也沒有。
翟礼让一直捧着啤酒杯喝啤酒,除此之外,就是反反复复念叨一句话:“刘市长,你太给我面子了,你太给我面子了。”
刘岩心里明白,翟礼让的意思,并不是说刘岩请他喝酒,而是选择的时间地点和场合。
这家酒馆不在闹市区,又沒有什么特色,平时來的客人就很少,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基本上沒有人來这里吃饭喝酒。
尽管如此,翟礼让说话的时候,声音仍然压的很低,还一直往门口看,好像很怕碰到熟人。
刘岩理解翟礼让的心思,名利场中人,最害怕的就是闲下來,这里所谓的闲,不是指工作状态的轻松,而是指在名利场当中沒有了自己的位置。
名利场中人,一旦被名利场所抛弃,脆弱指数第一,敏感指数第一,伤感指数第一,疑心指数第一,看谁的眼神都不对,总觉得人家是在嘲笑自己。
这种妄自菲薄的心态,完全是被娇惯出來的。
妄自菲薄之后呢,就会出现不同的情态,有一种人会继续妄自菲薄下去,完全与世界隔离,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床较劲,跟电视机较劲,跟电脑较劲。
翟礼让现在就是这种状态,牌友的手机,全部被他拉黑了,整天躺在床上挺尸,老婆让他出去买菜他都不动,前天终于把老婆惹恼了,挠了他一脸血萝卜丝,拿着马桶刷一阵子穷追猛打,把翟礼让赶出了家门。
翟礼让站在门口哭着说:“老婆,你给我留点面子吧,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啊,你给我扔出來一个口罩行不行,”
他老婆心里明白,翟礼让沒脸见人,并不在脸上的血萝卜丝,而是心理上的障碍,再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会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了。
老婆想了想,打开门甩给他一个女人的三角裤衩,这个三角裤衩,除了有火柴盒大小一块红布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米分红色的纱,上面还点缀了许多红穗,正好可以做带子用。
翟礼让把裤衩贴在鼻子上使劲嗅了嗅,不臊也不臭,赶快把裤衩捂脸上,鬼鬼祟祟地下了楼,到菜市场这一路上,每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要回头盯着他看好大一会,却沒有一个人跟他打招呼。
一直到回到家里,翟礼让脸上还捂着老婆的红裤衩,老婆一看就笑了:“你狗日的出去溜达了一圈,有人鄙视你吗,”
翟礼让非常认真地回答:“沒有,人们的目光都很关切。”
老婆说:“人家那是关切你吗,是关切你脸上的裤衩,你这么一副臭德行,人家都沒有鄙视你,你还怕什么呢,人啊,要认识自己,别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你高高在上的时候,有许多人巴结你,仰视你,你失魂落魄的时候,就会有许多人鄙视你,小瞧你,你这样想就太自以为是了,你现在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了,人家还鄙视你干什么,”
翟礼让说:“照你这种说法,我就更沒用了,人家连鄙视我的心情都沒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老婆心里明白,翟礼让这家伙是魔怔了,就像范进中举一样,不同的是,范进是高兴的一口痰卡在了嗓子眼里,自己的老公是一股闷屁憋在了心里。
像这种情况,先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丢丑,然后再腌臜他一通,心里憋着的那股子屁基本上也就通顺了。
今天捂个三角裤衩在外面晃悠了一圈,该丢的丑也丢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再狠狠地挖苦他一通,估计这货身上的臭毛病就基本上好了。
想到这里,老婆歪着头斜着眼说道:“翟干净,不是老娘说你,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官,都长了什么能耐,除了嘴皮子越耍越溜,你狗日的还会什么,一斤鸭子,也半斤都在嘴上,要毛沒有毛,要肉沒有肉,老让国家和老百姓养着你,你亏心不亏心啊,像你这样的人被淘汰,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还抱屈什么抱屈,你要是放聪明一点,从现在起好好当孩子他爹,媳妇的老公,要是再想入非非,小心着自己在家里也会被淘汰。”
老婆这一顿熊,让翟礼让有了危机感,被官场淘汰了,最多是不当官,要是在家里也惨遭淘汰,那就沒办法做人了。
自从被老婆数落之后,翟礼让不再跟较劲,不再跟电视机较劲,不再跟电脑较劲,每天自动打扫卫生,自动做饭,自动洗碗,自动洗衣服,只有一样还沒别过劲來,那就是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老婆有点后悔,觉得自己的药下的不够猛,早知道这样,干脆学范进的老丈人,一通大耳瓜子搧在翟礼让的脸上。
正在这时候,刘岩的电话來了,说要与翟礼让见面,翟礼让心里明白,自己的末日到了,刘岩找他,肯定是宣布撤职决定的,想像着当着一大群老部下的面宣布对自己的撤职决定,翟礼让又崩溃了。
沒想到刘岩竟然提出要跟他在小小酒馆见面,一开始,翟礼让并不知道这个小小酒馆在什么地方,听刘岩一介绍,翟礼让激动的都不行了,心里一连重复了无数遍刘岩是好人,刘岩是个大好人。
翟礼让捂着脸去了小小酒馆,这一次沒有用老婆的裤衩,他脸上捂着的是一个大口罩,也是米分红色的。
喝了一通酒,翟礼让的胆子大了起來,他对刘岩说:“刘市长,你该宣布什么就宣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