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便可听到那木鱼击打,敲尽声声红尘,在庄严巍峨的大殿上,一抹纤弱的身影周正地跪倒在蒲团前。
在香案上供奉的是直达殿顶的巨大的南海观音的雕像,金身塑体慈眉善目地看着脚下的苍生。
飞燕静默了一会,便请寺里众僧殿外静候。只剩下一人时,双手合十,虔诚祷告:“观音在上,善女尉迟飞燕替亡故的……大哥樊景祈福,祈求佛光普照,超度他的亡魂,愿他尽早超脱轮回的苦楚,放下前世未了的孽障……”
说完又郑重地叩首跪拜。
骁王虽然站在门口,可是高大的身影硬生生被这温润而略带悲怆的声音阻隔在门外。一早便料到她是来祭拜樊贼的,可是臆想着与亲耳听见到底是不一样的感觉,此时殿内佛光普照,可是殿门口却已经成了烈火焚烧的阿鼻地狱,俊美的阎王此时脸已经黑了一半,心内竟是种说不出的酸楚愤怒。
这等子酸意却是发泄不得的,若是个活人还好,可是却是个被自己亲手杀掉的死人,该是如何发泄呢?只能僵硬着身子,看着那倩丽的身影似乎离得自己愈来愈远……
飞燕并不知骁王已经身在殿外,便是将自己带来的供果祭奠在了供桌前。
樊景的遗体已经被火化,听肖青说,骁王将他的骨灰寄放在了龙华寺的长生塔上。飞燕知道,骁王能做到这步已经是实属难得了。要不然,依着樊景包藏的祸心就算没有鞭尸暴晒,也是落得扔在乱坟岗里的下场,可是现在好歹是给了一个孤魂栖身之所,愿这佛香晨钟能让亡者彻底的宁静……
祭拜了后,宝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骁王的神色,进了殿去要扶侧妃起身,可是飞燕却摇了摇头,伸手取来了那平安花篮,摆在了自己的身前,然后双手合十接着语道:“飞燕出生时,便有批字的先生说飞燕八字古怪,本名强劲恐怕是妨碍着父母。父亲却是天生不信鬼神,斥责了请来先生的叔伯,从来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飞燕原也是不信的,然而飞燕自小失母,随后丧父,从此便是与樊大哥相依为命,可是到了最后,就连樊大哥也是在我的面前……若不是因我,他也是不会丧命……这却是叫人不得不信了。
只是若是飞燕命硬,注定孤苦的话,还请神佛看在飞燕虔诚祷告的诚心上,不要祸及我的夫君,请把诸多的杀虐报应尽承受到飞燕一人的身上吧,不要累及大齐的二殿下霍尊霆……
当这微弱几不可闻的声音飘入骁王的耳中时,他的身子便是一顿,深眸不可置信的睁大了。
他杀了樊景时,乃是一时激愤,可是随后体谅着飞燕的心情,也只道她难免会因着自己的痛下杀手而心生怨尤。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燕儿竟是将这一切归罪于自己的命格!
这一刻,竟然是比她恨着自己,还叫人心生难受。看着那羸弱的身子在一遍遍的匍匐祷告,每一下都似乎在沉闷地叩击着他的心房……
当燕儿祷告完毕,便是伸手拔下头上的一只金钗,准备割破手指,盟血誓将鲜血滴落在雪白的平安花上。
可是那金钗的尖儿还未及触碰到柔嫩的指尖上,一只大掌却是突然是横了过来,一把就将她的玉腕捏住。
飞燕微瞪双眼,这才发现竟是骁王立在了自己的身旁,那脸色阴沉得如同狂风骤雨前的天际。
“你的身体发肤虽是父母恩赐,可是如今都一并是本王的了,连本王都是小心怜爱这一身素肌,怎么燕儿且是凭着性子说划破便划破呢?”
说着,便是一把拉着飞燕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龙华寺的大殿,走出观音阁,转身来到了罗汉堂,对着一排怒目圆睁,形态各异的罗汉语道:“诸位神佛在上,在下霍尊霆,乃是天生克母的不祥之物,然幸得一爱妻飞燕,对她心心念念着了一个“执”字,在下半生戎马战场杀敌,刀下亡魂无数,浑身孽障,心知本不配得此佳偶,惟愿身后堕入阿鼻地狱,受尽千般苦楚以求换得这一世与燕儿执手相携……”
这都是甚么个混账话?老夫子亦云:敬鬼神而远之。就算是不依靠神灵办事,可是也不能如此在神佛的殿堂胡乱发着毒誓啊!飞燕越听那凤眼瞪得越大,听到那最后,便是亟不可待地伸手要堵住骁王的两片薄唇。
骁王却是贪婪地盯着飞燕急切地面庞,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夷低声轻语道:“本王的命可是比爱妃的硬多了。子不愿吾妄下毒誓,自己却要暗下血盟之誓,该是体谅本王的心情才是。”
飞燕不语,只是半垂下头,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没几下便咬得嫣红一片,诱得人忍不住想要啄吻上几口。这小女子到底知不知道这无心的举动,竟是诱得“斋戒”几日之人,简直是隐隐不能自持!
他轻轻拉着飞燕的手出了大殿,沿着一旁的石路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来到寺外。
此处下山的小路甚是幽静,茂密松软的小草一路延展,趴伏在石缝之间,骁王便是拉着她沿着石阶往下走。一路来到了后山的一处坟墓前,说道:“此处才是樊景的墓地,燕儿若是祭拜他,可来这里。”
说完,骁王径直走开,坐在了半山下的一块青石上,摆明是要她与长眠的故人说些心里话。
这座坟墓一看便是新修建的,虽然看不出贵气逼人,可是青石条的小阶石板也是铺设的甚是用心,只是这墓上并无碑文。
飞燕知道,骁王肯这么做,便是弥补着自己心内对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