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刻意稍稍拉开距离,但那样一来,夏侯渝也会将伞往她这边挪,结果便是他自己的肩膀湿了大半。
顾香生于心不忍,就只好重新靠近一些。
路过唐记时,夏侯渝将伞塞给她,自己则小跑几步过去买东西。
下雨没什么客人,也不需要排队,他很快就提着一大叠油纸包过来了。
顾香生:“你怎的又买这么多?”
夏侯渝:“给你买的。”
顾香生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糖罐子!”
夏侯渝笑道:“他们家也不唯独只卖蜜饯,我还买了些咸的点心,总会有你喜欢的。”
顾香生忽然想起一句话:这世上没有真正粗心大意的男人,当他想要讨好一个女人的时候,再粗心的人也会变得细腻温柔,如果你觉得他粗心,那只是因为你不值得他讨好。
“另一把伞呢?”她忽然问。
“什么?”夏侯渝茫然。
顾香生:“一把伞这么小,你出门前,诗情她们肯定不会只给你一把伞的罢,还有一把呢?”
夏侯渝哦了一声:“我路上看见一个人没带伞还要淋雨,就把伞顺手给他了。”
他的表情十足无辜,让顾香生想怀疑他是故意的,都觉得自己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香生决定不和他计较:“你打算在邵州待多久?”
夏侯渝想了想:“应该是十天半个月罢,再久也不能了。”
顾香生有些奇怪:“可齐君不是让你勘察南平风貌么,你这么成日与我闲逛,就能交差了?”
夏侯渝:“自然是不能的,不过我若是想参观邵州军营,想看传说中的□□,你会给我看么?”
顾香生摇摇头:“不会。”
说罢又解释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
夏侯渝点点头:“香生姐姐,你无须多做解释。我不会让你为难,自然也不会提那些过分的要求。”
顾香生笑了笑:“先前你说我对邵州百姓有莫大恩惠,那是实在是大大抬举了我。掌控大局有徐澈在,他生性仁厚,能事事从仁义出发,为百姓着想,我不如他;主持复始楼的建设与藏书,则有宋暝在,他做事谨慎细致,我也不如他;兵事有于蒙在,他带兵多年,我更不如他,所谓的□□改进,我也只是提了一些想法和意见,后期制作应用,那是工匠和士兵的事情;还有修史,有孔道周在,也没我什么事。我充其量就是帮忙打打下手,又在商税商法上加以改进,明确规范,让往来商旅能奉公守法,也保障他们的权益罢了。只因我事事都掺和了点儿,又是女子,旁人看来,仿佛就更加惊世骇俗一些,仅此而已。”
世风再开放,能够提供给女子的天地也远远比男人少。
对邵州,她的付出并不比宋暝他们少,这些年几乎日日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忙起来,连饭也顾不上吃。
饶是如此,一开始,顾香生的名声也并不怎么好,甚至有许多人觉得她与徐澈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靠着徐澈方才一步步往上爬,还想当邵州的女主云云。
久而久之,人们在不可思议与嘲笑她抛头露面的同时,反而助长了她的名声。
邵州百姓亲身体验这几年邵州城的变化,是以才承认了她的付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觉得女人就能做得比男人好,更不觉得女人适合当官做事,顾香生只是特例,终究只有她一个。
所以宋暝等人私底下还为此调侃过,说如果将来朝廷要追究他们在邵州罔顾朝廷发令,自行其是的罪责,大家也不需要紧张,只让顾香生出去背黑锅就可以了,谁让她名声听上去最响亮呢。
夏侯渝静静听着,忽然问:“香生姐姐,你是不是更喜欢隐姓埋名,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
顾香生想了想:“其实也不是。我喜欢做事,安静的日子过得,热闹的日子也过得,但我不喜欢别人将我的名声过分渲染,仿佛我无所不能似的,若真是如此,我当初又至于出走呢?”
夏侯渝听出她话语中的淡淡无奈:“可如果没有这些名声,当初我也就找不到你了,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和你相见,所以许多事情,有好有坏,不能只看坏的一面,还要看好的一面。你瞧,如今连我国的皇帝陛下也听说过你,将来若是两国果真需要兵戎相见,你的名声便可保全你的安危,反之,如果你现在默默无闻,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也不过是寻常弱质女子,无人知晓,到那时,我又要上哪儿去找你呢?”
只要想想有可能会出现的那种情况,夏侯渝就觉得无比庆幸,庆幸能在这里遇见她。
“魏国于你而言是伤心地,可那里的人,并不都是希望你过得不好的。以你现在的名声,魏初想要打听也容易,她知道你过得好,也就放心了,还有我,我能找到你,也是因为如此,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顾香生转头,却发现自己得微微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侧面。
即使面容再阴柔俊美,对方也是个男人,这是不容错认的事实,不笑的时候,他的轮廓线条甚至透着一股冷峻的意味。
而当他转过来,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身上时,顾香生甚至有种冰川瞬间化为春水的感觉。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时光荏苒,夏侯五郎也长大了,说出来的道理连她都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