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政殿的时候,李忱看见顾经在外面求见,心里微哂一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定国公府如今的倾颓之势已经难以挽回了,焦太夫人的死如同宣告一个黄金时代的结束,顾家自己不争气,二三代都没能出一个人才,唯一可以依靠的淮南王妃也不复存在,皇帝对顾家的那一点点旧情,也仅止于保全他们的爵位,让他们平安度日而已,什么东山再起,权势煊赫,就想都不用想了。
顾经在外面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等来帝王的召见。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薄汗,抬步踏入殿内,却没有计算好高度,脚尖绊住门槛,人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没直接扑倒在地,甭提多狼狈了。
“臣顾经,拜见陛下。”
“免礼。”
寥寥两句对话,将两人之间寡淡的关系暴露无遗。
顾经自然不敢对皇帝摆什么前国丈的谱,他反过来还得担心皇帝要追究自己的罪责。
“臣此番求见,特为请罪而来。”没等皇帝发问,他便主动道。
“卿何罪之有?”魏临淡淡问。
“是,是顾氏的事情。”顾经看了周遭一眼,发现殿内的宫人兀自站着不动,皇帝也没有屏退他们,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外面谣言四起,都说顾氏在邵州,在邵州闹出了些动静,臣当年没有管教好女儿,致死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这次的谣言,却并非臣等散布出去的,还请陛下明鉴!”
顾香生未死,且在邵州投靠了徐澈的消息一经传来,顾家人就先吓了个半死,不管外头如何揣测,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顾香生没有死,这“谣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顾经更怕魏临以为这些谣言是他们散布出去的,所以就忙不迭进宫来辩白了。
魏临的沉默让他很是忐忑,忍不住抬头偷瞄了皇帝一眼,却发现后者正盯着旁边高几上的一幅茶花图发呆。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计较还是不计较?
顾经咽了下口水,轻声提醒:“陛下?”
魏临回过神,将厌恶不着痕迹地掩藏过去,温声道:“朕又不是昏君,自然知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不必挂怀。”
顾经受宠若惊,自打顾香生“死”后,他已经很少听过皇帝用这样温和的口吻和自己说话了。
“陛下圣明,臣感激涕零,不知所言!”他连忙伏地叩首。
顾经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那头杨谷又进来了。
“皇后派人来问,陛下午膳可要在落梅轩用,大公主也在。”
魏临几乎不用想,就知道皇后为什么会派人过来请他。
严氏无非也听说了那些消息,所以拐弯抹角来探话。
“不去了。”魏临道。
杨谷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安静退下。
他服侍魏临多年,对对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这位陛下看着温和又好说话,实际上心肠比谁都要冷硬如铁,既是说不去,那就一定没有转圜的余地,这种时候多劝解两句,反而会惹来反感。
杨谷一走,魏临也没了批阅奏折的兴致。
临近午膳,他却没有传膳,反而出了大政殿,循着廊下漫步。
今日没出太阳,天气显得阴凉,风还大些,宫人忙忙拿来披风想为魏临披上,却被他拒绝了。
伴随着冬天逐渐临近,万物凋零,但南方比北方温暖湿润些,虽有落叶,正在盛开的花树也有不少。
魏临没有特定的目标,一路信步游走,自从登基之后,他难得有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空隙,越发有意放慢了脚步。
他已经不大记得,上次像这样富有闲情逸致地散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记忆之中,似乎曾有人偷偷在他头发后面簪上一枝花,是顾氏,还是严氏,抑或别人?他也记不分明了。
“陛下,再往前,可就是年久失修的宫室了。”宫人小声提醒。
魏临本不欲搭理,脚下却是一顿:“朕记得,前面应该是长秋殿?”
宫人答道:“正是长秋殿。”
魏临抿了抿唇,这几年他有意无意地略过长秋殿,头一年宫室修葺呈上来的名单里还有它,但魏临并未通过,下面的人察觉帝王心思,往后每年再呈上来的名单上就已经没有长秋殿这三个字了。
对他而言,在长秋殿的那段日子,并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因为那时候他刚被废了太子,处境极其尴尬,可先帝偏偏还不让他出宫立府,非将他扣在宫里,这座长秋殿,实际上就相当于一座耻辱的牢笼,见证了他最为难堪的岁月。
就连那里唯一稍稍还能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宫人上前推开斑驳大门,立时就有股陈腐萧肃的气息扑面而来。
魏临一看,脸色当即就阴沉下来。
“这些树木怎么都快死光了?”
几名宫人面面相觑,连忙跪下,胆子大点的嗫嚅道:“您没让修葺……”
魏临冷笑:“朕没让修葺宫室,却没有让你们连这里的树木也不管!”
他这一冷笑,便连谁都不敢吱声了,众人慌忙磕头请罪,即便这与他们并没有直接关系。
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魏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也不想搭理他们,径自入内,沿着那些已然枯萎发黄的树木慢慢走着。
树木疏于打理,好一些的还活着,只是树叶枯黄,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