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蒙听得心服口服。
论打仗,他有一手,但论起宫里头的人情世故,他在其他两人面前只有当学生的份了。
片刻之后,外头果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名年轻宫人出现,说陛下要见他们。
三人跟在后头,正巧看见夏侯淳和另外一个武将模样的中年人从里头走出来。
夏侯淳一见他们就高高扬起眉毛,无声冷笑。
徐澈等人也不搭理他,低眉敛目错身而过。
没人敢在文德殿放肆,夏侯淳也一样,即使他有点手痒,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从他面前走过去。
皇帝果然在里头,却不是坐在桌案后面,而是站在窗台旁边,正瞅着一个盆栽细看。
三人进去之后也没法多看,等前面的宫人停住脚步,他们就要下跪行礼。
“邵州徐澈、焦芫、于蒙等,拜见陛下。”
“焦芫?朕明明记得是顾香生,怎么会是焦芫?”
虽然低着头没法看清对方的神情,但顾香生不难听出其中明知故问的戏谑意味。
“顾香生已死,焦芫还活着。”她如是道。
私下里被人如何称呼并不妨事,可若在皇帝面前也自称顾香生,那无疑承认自己原来的身份,她自然不能这么傻,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夏侯礼哈哈一笑,没有继续在名称上纠结:“三位请起!”
待三人起身之后,他又仔细打量:“美徐郎的名头,朕在齐国也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如清风玉树,难怪当年那么多女子非君不嫁啊!”
旁人说这句话也就罢了,被皇帝拿来开玩笑,徐澈却并不觉得荣耀,反而很不好意思:“陛下过奖了,父母所赐皮囊,不敢自厌,可也当不起如此赞誉。”
夏侯礼笑了笑,转而望向于蒙:“听说邵州在短短几年之间,由原先兵疲意阻,变为兵强马壮,甚至能阻挡齐军于城下,汝居功不小。”
于蒙忙道:“不敢当陛下夸奖,邵州不过占了守城之利,齐军又是久战疲惫,方才……”
夏侯礼一挥手:“两军交战,自然要分出胜负,彼时你身在南平,自然要为南平全力以赴,何过之有,朕不至于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输便是输,赢便是赢,输了不必找借口,赢了也不必谦虚。五郎六郎回来之后也与朕说了,邵州府兵军纪严明,秋毫不犯,的确称得上精兵。”
于蒙道:“草民这几年在邵州带兵,略有些心得,并将此记载下来,起名《练兵要略》,其中包含阵法军纪等,愿呈与陛下。”
夏侯礼欣然:“喔?这倒是意外之喜,这书你可带来了?”
于蒙:“草民随身带着一些手稿,方便随时修改,只是内容稍显凌乱,怕为陛下所笑。”
夏侯礼:“这倒无妨,呈上来瞧瞧。”
内侍便将于蒙所呈手稿拿了过来。
老实说,字体算不上好看,不过就一个武将而言,能做到字迹端正,已经很不错了,写得再难看的字皇帝也见过,倒不算惊诧。
夏侯礼翻开看了几页,神情逐渐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为认真,于蒙虽然将其命名为练兵要略,但里面不唯独练兵的内容,也涉及两军交战时如何进攻,如何防守,特别使这一次夏侯淳攻城的两次战役,都被于蒙写了进去,从夏侯淳的角度来看攻城的要点,包括攻守双方的心理状态对战役胜负的影响,这都是前人未曾提过的,可见于蒙的确有几分将才。这样的人落在南平,自然是可惜了。
夏侯礼心下想道,没再继续往下看,合上手稿:“一时半会也看不完,朕想留下来慢慢看,你不介意罢?”
于蒙:“草民惶恐。”
夏侯礼有些忍俊不禁,这于蒙当真是没有面过圣的,连话都不会说,由此也可见南平朝廷的昏庸,这等将才放着不用,反将其丢到邵州那等偏僻之地,又怎能不亡国?
“朕想让你去金吾卫,你可愿意?”
金吾卫属于十六卫之一,是皇帝的亲卫,负责宫中和京城的巡视警戒,权力很大,所以当年光武帝就曾说过,为官当作执金吾,不过这还得看在金吾卫里当什么官儿,以于蒙的资历,虽然不至于被发配去当小兵,从头做起,可皇帝肯定也不可能直接就让他当金吾卫大将军的。
虽然是询问,却未必会给于蒙回绝的余地,他忙道:“但凭陛下吩咐。”
皇帝满意颔首:“夏侯淳也在金吾卫,你们二人从前虽为敌人,以后却要同朝为官,还是要多亲近些才好,恩怨俱往矣,朕可不想看见你们在金殿上争执。”
于蒙看夏侯淳,那是一百个不顺眼,可皇帝既然如此说了,他难道还能说不吗,只能恭声应是。
夏侯礼又看徐澈:“徐卿才高八斗,仁厚礼让,在邵州一隅之地,委实可惜了,依朕看,宜于中枢就职。”
魏善,南平天子来降,皇帝就给他们一个爵位,让他们荣养着,徐澈却被如此期许,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抬举。
徐澈却道:“承蒙陛下错爱,草民原为一闲散宗室,因缘际会方才当了邵州刺史,邵州治理有功,却非草民之功,陛下抬举,实在令草民汗颜。草民别无长处,吟诗作对也皆为风月之词,于家于国无半点益处,只怕担不起如此重任,但求作一乡野闲人足矣。”
顾香生和于蒙都有些意外,早前徐澈没有露出半点风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