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蒙还听得有点糊涂,宋暝却已经明白了。
先前还在心里取笑她不知所谓,如今彻底弄明白对方的意思,宋暝却忽然有些心头一亮的感觉。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在乱世自然没什么用处,但也并非一无是处,还要看怎么用。要是照顾香生这么说,倒很有些圣人所讲“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的意味了。
徐澈也明白了,明白顾香生为自己谋划的一片苦心,更是心生感念。
宋暝是个心宽的,当即便起身朝顾香生拱手:“先前不知先生所想,还不以为然,如今一看,丢脸的却是我自个儿。”
正好伙计端着菜进来,见他这番作态,唬了一跳,站住不动了。
顾香生扑哧一笑。
宋暝这才讪讪坐下,于蒙摸不着头脑:“我说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徐澈道:“既是要兴文事,总该做些什么罢,依你们看,开个书院,聘请名师过来讲学如何,又或者广邀名士,再办一场文会?”
宋暝照顾徐澈的面子,笑了笑没有吱声,顾香生却实话实说:“办书院固然不错,但若是想扬名,起码也得等三五载之后,里头的学生有了出息,说不定书院的名头才能打响,至于文会,只怕真正的名士不屑来,来的净是沽名钓誉之徒,反倒失了初衷,沦为笑柄了。”
徐澈摸摸鼻子,也不生气:“那你们有何高见?”
宋暝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做起来颇费工夫,权当抛砖引玉罢。”
徐澈:“宋兵掾见识过人,想出来的必是好主意。”
宋暝:“当不起使君的抬举,这主意说来也简单,便是建一座藏,广收天下藏书,并以天下第一命名,如此一来,那些文人墨客,不管有名没名,是不是有真才实学,肯定都想过来一睹为快,那些真名士,自然也想过来瞧瞧这藏是否果真名副其实。”
徐澈眼前一亮,顾香生也击掌道:“这主意果真是好!”
宋暝:“只是收集典籍,需要费一番工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办成。”
顾香生:“这有何难?此事交给商贾来办最适合不过,那些商人走南闯北,可以让他们在做买卖的时候多加留意,又有条目索引,他们就不愁找不着。我先时曾有幸去过魏国皇宫的藏书馆,里面的典籍书名,不说记个全部,起码七七八八是没有问题的,只稍给我些时日,便能将这些名字默写出来,到时候再让人按图索骥便是。”
古代不比现代,现在的书本流行范围很狭小,除了四书五经那些为人熟知的典籍之外,其它一些书籍流落四散,有些甚至不成套,也有可能其中一册流落魏国,另一册又流落齐国。
这其中不单是因为活字印刷术尚未推广,更因为许多人拿到了好书,却生怕别人也有,便不肯公诸于众,反而自己私藏起来,再加上战乱,甚至是历代统治者出于种种目的焚书毁书,那些典籍就更容易流散失传,从古代成书至今,经历了多少个朝代,也就经历了多少场战乱,如阿房宫,大明宫这等宏伟宫殿,于战乱中付之一炬,不过是史书上寥寥数语,但其中却有多少珍贵典籍也跟着消失,却无人知道。
鉴于以上种种原因,典籍流传之难,可见一斑,至于那些名家诗作,就更不必说了,世人皆知诗仙李白名篇盖世,然而如今所能流传下来的,还不及他在世时所作的一半。
如此一来,各国皇宫反而成了最有实力搜刮珍藏典籍的地方,皇帝若是有意,也可以下令官员收录典籍编纂成册。
但皇宫不是人人都去得的,若真像宋暝所说,邵州修了这么一座藏,也不需要集齐天下典籍了,但凡只要有个一二成,也足以吸引天下读书人络绎不绝前来朝圣,有了这个基础,徐澈还想再做点什么刷名望,可不是要容易好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