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屹抬步踏入屋内,朗声道:“皇嫂今日身体可是大好了?”
左皇后已由宫女搀扶着下地坐到了桌边,素白襦裙外只罩着件朴素的藕色衫子,恬淡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笑容,亦不失端庄得体。
看着年轻神气丰神俊朗的小叔,左皇后眼中掠过一丝阴翳,垂眸轻声道:“有劳王爷惦记。国丧大典幸有王爷主持,不然本宫此身难恕罪孽。”
“皇嫂见外了。”西陵屹欠身,惋惜地叹了口气,“皇兄身殒,已是不幸;宫中又逢祝融之灾牵连皇嫂,对于此事,臣弟定会予皇嫂一份交代。”
左皇后微微颔首,也不再接话,面色透出些疲倦。西陵屹眼皮一撩,不经意地往旁边扫了一眼,西陵仝这才总算找到了机会,抖抖索索地上前道:“见过皇叔。”
西陵屹仿佛才发现站在一旁的男童,诧异地一笑,道:“殿下怎的也在此?方才是本王疏忽,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西陵仝哪里敢怪罪他,只得支吾着含糊过去了,心中已经开始埋怨谢灵焉给自己的为难。
如果不是听了谢灵焉的撺掇跑到这儿来,他怎会白白跑到这儿来,的还被康王捉了个现行?
察觉到叔侄二人之间隐隐的针锋,左皇后轻咳一声,勉强提起精神轻道:“方才本宫听着还有两位王爷也一并来了,怎的不进来?”
西陵屹重新将视线放在她身上,淡淡一笑,傲然道:“不得皇嫂传唤,外臣自然是不会进来的。”
即便站在门外,谢灵焉仍清楚听到这番话。西陵屹的言下之意,却是说他自己倒是与众不同的“内”臣了?平民叔嫂之间尚且避嫌,他这般乖张说辞,还真是全然不惧悠悠之口。
谢灵焉冷笑,忽然心头一跳,隐约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抬眸,不防又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心头一阵气闷,迅速低下头去。
又是西陵炎!他又盯着自己做什么?
在西陵屹进门前,西陵炎注意到他向这个小“太监”望了一眼,便也朝谢灵焉看了过去。
刚刚康王那一眼意味深长,隐约有些责备之意,西陵炎想了想便明白过来,这少女果然是康王布置在宫中的眼线。大火那夜,二人虽只是短短的接触,但从她身上传来的对他抵触与厌恶却是真切明白的。
看到那个小人儿垂首静默,西陵炎越发玩味。他与她素不相识,只是那一晚对她略有刁难,会让这个小丫头记恨这么久?还是说,她害怕自己把她的女子身份揭穿出去?
“炎哥,你在看什么呢?”突然发话的是站在旁边的燕王世子,一副吊儿郎当笑嘻嘻的模样看着西陵炎。
若说康王西陵屹举止乖戾,其堂兄燕王西陵峥更是有名的裘马轻肥,其较之西陵屹有过之而无不及。单看如今这位世子的姿态,便是一脉相承的放荡不羁,即便是在皇后面前仍不见丝毫收敛。
然而,为政者却是非常喜爱这样的臣子和兄弟。
西陵炎收回视线,向一边的燕王世子西陵弘轻轻一笑,却没有回答。他与燕王并不亲厚,世子那一声亲昵的称呼虽无问题却太过轻浮,但并不意味着他该跟着西陵弘胡闹。
自讨了个没趣,西陵弘却毫不在意,嘿嘿一笑又贴了过来,突然伸手朝对面一指,“哦哟,你——很关注她?”
谢灵焉眼皮一颤,正待开口辩驳,站在她旁边的小宫女却扑通跪倒下来,连连磕头几乎要哭出来,“王爷饶命……世子饶命!”
谢灵焉略松了口气,但对西陵炎的憎恶又深了几分。偏生就他这么多事,倒是和西陵屹一副德行,待他日扳倒康王,定然也决不放过这个神神叨叨的郡王。
瞥见谢灵焉的神情,西陵炎目中泛起笑意,却仍是不语。
西陵弘又端详了一下那被吓坏的小宫女,摸了摸下颌眼露迷惑,“炎哥,这丫头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你怎的就看上了这……”
“谁准你们在娘娘屋外吵闹?”
西陵屹冰冷的声音突然插入,阴沉着脸走出房门。
燕王世子西陵弘连忙站直身体闭上嘴巴,睁大眼睛无辜地往两边看;西陵炎也敛了笑容,垂眸肃立一言不发。
西陵屹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转头看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眉梢一挑,面上露出几分轻蔑之意,“胆敢惊扰娘娘,拖出去乱棍打死。”
他的话音刚落下,面前的小宫女已经被旁边的太监用力地拖了出去。谢灵焉秀眉一拧,西陵屹已经不耐烦听宫女的哭喊声,一挥手道:“把她嘴堵上。”
太监们立即照办,那个小宫女便完全没了声音,一路被拖入院子里再也看不到人影。
西陵屹环视一圈,众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地站在一旁,直到康王率先走了出去,也仍然没有明显的呼气声。
谢灵焉很明白,西陵屹用了这一招杀鸡儆猴,不仅是要威慑今日违背命令私自行事的她,更是要在这座宫阙之中再次巩固他的威望,告知所有人,宫中的风向变了。
谁人能最终问鼎皇位?看看在一旁瑟缩如猫儿的西陵仝,再看看仍然年轻气势凌人的康王,一众宫女太监各怀鬼胎,低着头不敢吭气。
西陵屹回头瞧了一眼哆嗦不已的西陵仝,淡淡一笑,“如今四面都是些不中用的人,殿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得好。”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