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也不过是一座很大的都城,让所有人的生生死死,都湮没无息。 十一月,院子里的树叶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
白芷和墨荷忙着收拾箱笼,阳光细细的洒下来,屋子里明亮耀眼,那些淡色的衣裳,仿佛一瞬间便镀上了一层光辉。
后天,她就要随着大太太,登上前往京都的客船。
前途茫茫不可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然而骨子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叫嚣着,怂恿她故地重游。
真是矛盾的心情啊。
温瑾言清闲的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那一排排南飞雁掠过天际。
从前以为江南就是南方,原来还有更偏更远的南方。
午后的阳光太过刺目,温瑾言眯着眼睛,用手遮住些许阳光,便可见那如洗的蔚蓝天空。
南方的天空,和北方比起来,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时节的京都,也许已经下雪了吧?
“小姐,三姨娘来了。”青柳刻意压低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温瑾言一个激灵,“嗯,请她进来。”却站在原地,没有挪步子。一直到三姨娘徐徐而入,温瑾言才望向她来的方向,露出一个笑脸来,“姨娘,您怎么来了?”自二姨娘死后,大姨娘挨了大老爷的训斥,如今闭门不出,三姨娘本就鲜少在外走动,如今更是足不出户了。
“我来看看你。”三姨娘的眼里满是柔柔的光,甚至撩起她耳边的碎发,“都收拾好了嘛?”
“正收拾着呢。”温瑾言微微一笑,侧过身,迎着三姨娘上了台阶。“我的东西也不多,平日里惯常用的小东西都不带走,不过是去京都客居一段时日,很快就回来了。”如果路程慢,她们可能就要在京都过年了。
三姨娘微笑的凝望着她,不知为何,眼里忽然泛起泪光。
这是十几年来。温瑾言第一次离开温家。
三姨娘心口涩涩的。红着眼眶,哽咽道:“京都那地方又冷又干,你这一去。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多带几件冬衣。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忍一忍,到底是客居异乡。不好叫人麻烦。”
三姨娘还和从前一样,与人为善。不喜出头。
温瑾言温顺的点点头,斟了一杯热茶,“喝口茶,暖暖身子。”她今天穿着茜红色的小袄。头上戴了一朵粉色小绒花,不知不觉间,竟不似几个月前的青涩模样。三姨娘看着。又是欣慰,又是担忧。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三姨娘还真是做不了坏事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温瑾言莞尔一笑,吩咐道:“你们且歇一歇。”屋子里众人会意,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三姨娘这才逾越的抓住温瑾言的手,含泪打量了一番,哽咽道:“你一定要好好服侍太太,万不可肆意妄为,叫太太不高兴。”从前她也常这样叮嘱,可这一次,她微冷的指尖,微微颤抖。
温瑾言知道是什么事。
上个月,温瑾沅出阁了,因是远嫁,过了一个月才回门。当时温家很热闹,就连不爱出门的三姨娘都找了个机会出来看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她脸色煞白,呆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门听起来风风光光的亲事,新郎居然是个傻子。大姨娘就更不必说了,温瑾沅出阁当日,她被几个婆子架着关在了屋子里,等到客人散尽,她才终于被放出来。
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她立刻闯进正房,指着大太太的鼻子质问。结果自然不必说,当时在正房的,不仅有神色疲倦的大太太,还有喝了点酒,在内室歇息的大老爷。大姨娘一顿破口大骂,大太太还未说话,大老爷已阴沉着脸从内室走出来,直接命人将大姨娘送到了家庙。
听说当晚过后,大姨娘就病了,还是大太太求了大老爷,才回到东苑,自此以后,再也不曾出门。
三姨娘性子绵软,不爱管人闲事,可却并不是傻子。她想一想来龙去脉便知道怎么回事,对温瑾言的未来,忧心忡忡,惶恐不已。此时,深深蹙着眉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温瑾言,非要得个保证不可。
“您放心好了,我一定小心,绝不惹太太生气。”温瑾言再三保证,才让三姨娘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凝着她苍白的脸色,温瑾言暗暗叹了口气。
大太太,对于她的婚事是怎么打算的,现在,她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不过,大太太那么不喜欢温瑾沅,尚且能帮她找一个豪门大户的子弟,她自问从未冒犯过大太太,总不会有比这更坏的结局吧?其实找个傻子她也并不介意,只要有机会活下去,她总能找到一线希望,让自己活得更好。
可怕的是,没有这个机会,看不见希望,那才叫绝望。
就好像当年她嫁给林之墨,尽管看见这个人,便觉心里甜滋滋的,似吃了蜜糖。可内心深处,总是空洞洞的。并非这个男人没有给她对未来的希冀,而是她一直明白,这种温情,不过昙花一现。
只要那位导致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还存在,她就不可能有安稳的人生。
这就是命。
送走了三姨娘,屋子里又开始忙碌起来。温瑾言从枕下掏出一柄匕首,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袖管中。
离开苏州那一日,天灰蒙蒙的。马车车轮缓缓碾过石子路,没来由的,温瑾言竟觉有流泪的冲动。其实这个地方,她生活还不到一年,可是,已经有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尽管心里蠢蠢欲动,想要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