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言和段明珠的出行出乎意料的顺利。
大太太自不必说,几乎是在期待她们的这次出门。倒是段夫人和长兴侯的爽快让温瑾言稍感错愕。
长兴侯甚至亲自出面替她们在大隐寺备了两间厢房。临近过年,上香的客人不知凡几,能在大隐寺弄到厢房,长兴侯也破费了一番周折。
早几天就开始准备,到了十二月二十一日这天,温瑾言只稍稍打扮了一番,便和段明珠坐上了马车。尽管出门的次数不少,段明珠依旧显得兴致勃勃,一路上不断将车帘撩开一条缝,口若悬河的向温瑾言介绍着京都的各个地方。
大隐寺在京都的边缘,离长兴侯府有半天的路程。
其实,两年时间,京都并没有多少变化。
一道道熟悉的风景落入眼中,温瑾言别开头,不想让段明珠看到自己微红的眼眶。
马车缓缓而行,段明珠忽然跳了起来,“瑾言你快看,那是睿王府!”
似有一根针扎在心上,隐约有些疼痛。温瑾言遥遥望着阳光下那紧锁的大门,目光竟有些迷离。从前,她从苏家嫁入睿王府的时候,经过这道门,紧张得微微发抖,然而心里却有隐隐的欢喜。
那个时候,她是喜欢林之墨的。尽管死守着那个秘密,让她疲惫不堪,却仍旧是真正为了嫁给他而高兴的。
然而……
没有什么不能忘却的,不是吗?
“你哭了。”一道白色的影子垂落在眼前,却是段明珠嫌弃的甩了一方帕子,“难看死了,不就是出一趟门吗。哭什么哭?”嘴上说着不乐意的话,看她的目光却隐含担忧,“不过是见到睿王府而已,你就开始哭了,待会到了大隐寺,你岂不是要晕过去?”
“是我少见多怪。”温瑾言认错倒是很快。
段明珠的帕子熏过香,有淡淡的百合香。上面绣了几朵小小的梅花。
温瑾言擦干了眼泪。笑道:“帕子洗干净了还给你。”
“送给你好了。”段明珠依旧是嫌弃的语气,哼了哼,“皱巴巴的。我才不要了。”
这个人!
温瑾言抿着嘴,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谢谢你。”
段明珠转开了头。半晌后,才听见她幽幽的问:“你为什么哭?”
温瑾言心里一抽一抽的。
可是。她并不想在段明珠面前说谎。哪怕这么久了,理由和借口已经是信手拈来。
于是,她轻声说:“明珠,我现在不想骗你。不过我的确有无法言说的理由。”
段明珠点点头,投来理解的一眼,“没关系。你不愿意说,总比你忽悠我来得好。”
车内的气氛顿时有些感伤。
温瑾言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两个人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结果因为她的缘故,闹得段明珠也跟着不痛快了。于是,她趴在窗前,随手指了一处树林,“那是紫玉兰吗?”相隔太远,她也不太能确定,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况且,隆冬时节,枝桠光秃秃的,她能辨认出紫玉兰,完全是因为太过喜欢这种花。
谁知道,段明珠却陷入了沉默。
温瑾言回头,不解的凝着段明珠,“怎么了?”
段明珠眼角似乎有泪光,她微垂下头,低低叹了口气,“这个,以后再和你说。”
温瑾言再次转过头,几乎要探出身子,才能看见被甩在马车后的疑似紫玉兰的小树林。
“那片小树林,有二百株紫玉兰。”片刻后,她听见段明珠低沉的声音,“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这是苏轼写给亡妻的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温瑾言默默看了她半晌,揽着她的肩膀,调笑道:“我们段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没来由的吟这么悲伤的诗?”
“你怎么会懂?”段明珠斜了她一眼,好歹没有再神伤下去,又精神抖擞的对着路边的景物指指点点,仿佛刚才的低落只是一瞬间。温瑾言含笑望着她的侧脸,觉得这位段大小姐和紫玉兰定然有一段故事,不然,不会如此感慨。
不过,与其说段明珠是在介绍京都的名胜,不如说是在不断挑刺。再好的地方,到了她的嘴里,也能被说上几句不好来。温瑾言捧着手炉笑弯了眉眼,“再被你说下去,我对京都可就没什么好印象了!”
段明珠狠狠瞪了她一眼,望着马车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幽深,“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不管以后如何,我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以后嫁了人,未必还能留在京都。
温瑾言叹了口气,握住她光滑的手。两人仿佛心意相通,彼此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到了下午,马车终于在大隐寺外的山门前停了下来。
早起出发时还明亮的天空,如今昏黄的云滚滚而至,风起时,段明珠低声道:“快下雪了。”几株干裂的老树孤零零的伫立在身旁,温瑾言默默那粗糙的树皮,漫不经心的应道:“下雪也不错,正好在寺里看看雪景。”
眼前是大隐寺长长的台阶,听说要自己走上去,才见诚心。
两个人手牵着手,一步步往上走。她们后面只跟了十几个丫鬟媳妇子,余下的二十几个护院都隐在人群里。这也是大太太的意思,不好大肆声张。况且,大隐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