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赵普蹙眉补了一句,“这几日我派人暗暗跟着那南唐女人,她去弦高镇见过祁正修。这事就有意思了。”
“祁正修?”赵匡胤的眉梢挑起。“他不是死了吗?”
赵普淡淡笑道:“有意思的就是,他真的没死。盯着那女人的属下亲眼所见,祁正修不但没死,原先的眼疾也好了,和常人无异。”顿了顿道,“弦高镇云湾村这种偏僻的地方他都来,想来不是来看风景吧?”
赵匡胤的心有些不安起来,南唐对大周而言,像一艘风雨迷雾中看不见的船,虽说现在收了唐人十几个州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唐的国势捉摸不透,尤其是水师,这是北方的大周更揣摩不出的。所以先皇才打到长江便不再继续,而是见好就收。而南唐的李弘冀祁正修,更是啃不动的硬骨头,有了他们,南唐便不能像吴越那么踏实,永远是块哽在喉咙的鱼刺。本以为祁正修死了,南唐便折了一根翅膀,现在居然这支翅膀又接上了。
赵匡胤的手用力扣着桌子,一下一下,声音低沉:“这么说,那女人和祁正修还有密切的联系?”
赵普回着:“她本就是先聘了祁正修,情丝未断也不足为奇。”
“那她为何又霸着匡义?”赵匡胤没等赵普回答便已得出了答案,“兴许。祁正修就是利用她接近匡义,刺入我大周内部。这女人,必须得除了。”说罢没等赵普回话又笃定说道,“这样,明天就找几个机敏的士兵,索性把那女人灭掉。省得她亘在匡义前头碍手碍脚。”
赵匡胤最后的几句话说得狠戾。之前他看着赵匡义沉溺在对小桃的情感里,他对小桃有厌恶。有不耐,但还不至于要杀了她。一来他不认为一个女人能让赵匡义沉迷多久,新鲜劲过去赵匡义一定会迷途知返。二来虽然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但他堂堂一个节度使大人,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下手,尤其还是个卑贱的官妓。
可自从赵匡义为了她不辞而别后,赵匡胤的恨意便一日深似一日,尤其现在,当他判定那女人只是南唐的一个细作的时候,更加恼怒灌顶。恨不得立即将她除掉而后快。
“不可不可,”赵普忙摆手。“大人万万不可。”
“怎么?”赵匡胤浓眉竖起,“我还奈何不了她怎的?”
“那官妓自然是随大人处置。可是,处置了她,少将军怎么办?”赵普满脸忧患的神色,“刚处置了她,我们便去找少将军回开封,以少将军的谋算,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干的?而且这个时候,别说我们做掉那个官妓,即便那个官妓是自己出的意外,只怕少将军也会怀疑到我们头上。这么一来,少将军会对大人心生恨意,还怎么会效力于大业?”
赵匡胤心有几分不甘:“难道兄弟之情还比不上一个妓女?”他理解不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即便自己最珍爱的真娘,又如何能比得上兄弟之义,如何比得上功业?
赵普叹了口气:“少将军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的功名利禄都可以为了那个女人放弃。更何况,他带着她在这个地方隐姓埋名生活,不已经说明一切都比不上她重要吗?”
赵匡胤仔细琢磨了一番赵普的话,不得不重重叹了口气。人和人,的确是不同的。过了半晌,问着赵普,“那你说怎么办?”
赵普沉吟了片刻道:“以我之见,还是先以杜老夫人的身体为由,请他们回去。可以先允诺在开封的府邸外另外置宅,让南唐女人住进去。这样他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待到回了开封,有的是时间慢慢消磨。还怕弄不掉那个女人吗?”
“符雪婵和魏王那里怎么应付?”赵匡胤有些同意赵普的主意了,先把匡义带回去是要紧。
“可以先和魏王讲是暂时安顿,过阵子必然处理。魏王那里一直在观望,给个理由不难稳住。只要不去硬碰硬地激化,魏王不会反目成仇的。”赵普说得很有底气。
赵匡胤想了想,重重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赵匡义又和往常一样,去了戴家。小桃起床后把屋子打扫收拾了一遍,又开始坐在院子里发呆。想了这几天,她始终也想不通要怎么办。回忆有时真的是负累,有还不如没有。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的思绪中。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完全被颠覆,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舍掉赵公子回南唐,找祁公子?可她已经和赵公子有了夫妻之实,又有何脸面回去?何况回去还要做官妓,想起那暗夜像鬼魅般的紫色,小桃便是一身战栗。
可是想到白衣翩翩的祁公子,她的心也扯痛不已。她是先许了祁公子的啊。而且如果不是把赵公子当做祁公子,她怎么会一直粘着赵公子?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小桃想得头都痛,却始终想不通。眼前的小雀儿都开始筑巢了,小桃的眼看得有些迷离,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悄然滑了下来。
忽然耳边传来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小桃忙回过神,看着进来的人,一身黑色长袍,虽然没什么花纹,布料却很顺垂,价格应该不菲。三四十岁,长须阔面,看着倒是慈眉善目,小桃问道:“你找谁?”
那人微微笑了一下,拱手道:“姑娘可是叶小桃?”看小桃点头后,便补充道,“在下赵普,是赵匡胤大人的属下。”
“哦。”小桃听到赵匡胤的名字,神色有些紧张,忙向赵普身后看了看,还好,只有他一个人。小桃对赵匡胤的印象,似乎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