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佛堂里,一尊高大的观音玉像晶莹剔透,菩萨的眉眼雅静慈悲。只听一声声有节奏的木鱼敲声回荡在佛堂前,却见杨老太君正跪坐在蒲团上,一手捻着紫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
“英嬷嬷。”一声低沉平静的呼唤止住了木鱼的敲声,杨老太君惊骇地睁开眼,竟忘记撑着檀木拐就起身了。因一时急促,又显得突然,老人家登时有点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初,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来人。
清俊冷毅的面容,长眉如刀,眼如鹰隼,眉目间磊落分明,特别是那张紧抿的薄唇竟觉得似曾相识。杨老太君眉头紧皱,那被岁月磨练出的睿智眼神正警惕地看着来人。
十年了,从来再没有人喊过英嬷嬷,也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叫环英,是伺候在锦嫔身侧的嬷嬷。恍惚间,那段惨烈的岁月好似又浮现在老人家眼前,将她的脸庞烤得越发沧桑。
“英嬷嬷。”这声不含任何情绪变化的叫唤拉回了杨老太君的神思,老人家也早就打消了呼救的念头,再次将目光盯在来人的俊容上,沉声试探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私宅,老身可是要报官的。”
见老人家并未否认旧时名字,来人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来英嬷嬷这十年过得还算安稳,锦嫔若泉下有知,多少也算安息。”
杨老太君登时想起故人,眼圈一红,两行老泪流下,心下对来人的身份猜到了七八分。嘘吁一叹,说道:“老身也就不绕弯子了,当年锦嫔娘娘刚入宫那会儿,上头便安排了老身在娘娘身边伺候。这一伺候就是八年,看着娘娘一路从贵人晋位到嫔妃,也看着娘娘从女孩子家成了额娘,更是看着娘娘因和小阿哥骨肉分离而在宫中郁郁而终......”
杨老太君光顾着追忆,一时伤心难忍,竟忘记还有人在,赶紧打住话头,温和地问道:“你如何知道老身的旧名?”
来人也不说话,却见他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杨老太君看罢再次露出惊骇的神情,她从容淡定了十年,今日竟接连几次感到大骇。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此刻疲乏的神情显露无遗。
“有些事还请嬷嬷照应一二。”杨老太君俯首,谦恭道:“此话折煞老身,不敢不敢。”
来人嘴角一挑,俯在杨老太君耳侧几句低语,却见杨老太君神色一顿,脸上颇有尴尬之色,说:“孙儿胡闹,老身会谴他爹娘教训教训。”
那夜过后,杨老太君修养了几日,精神头才算好些。一早,在李然要出门前就谴了丫鬟叫来他,待他请了礼,杨老太君瞥了一眼孙儿,见他神情自若,眉眼俊朗,却愣是不长进,登时恨铁不成钢起来,便没了以往的亲昵,淡淡道:“偏院劈出来了,过两日叫人去烟花楼把人接来。”
李然知晓祖母说的是木婧婧一事,登时收了折扇,低着头听训。杨老太君轻咳一声,问道:“听你阿娘说,你要娶鹊桥缘的那个丫头?”提起开心,李然脸上浮现出笑意,赞不绝口道:“祖母,那丫头很讨喜,祖母一定会喜欢她的。”
杨老太君脸色一沉,呵斥道:“胡闹,我们李家门楣能由你乱来?不说她由来不明,就是身份地位也容不得她进李府大门。何况,后头......”自知失言,杨老太君及时打住话头,再次强调一声:“不许你再和鹊桥缘的人往来。”
李然不解,为何祖母前一句还好好的,后一句就雷霆大怒了?可心里不服,想要辩驳,却被丫鬟及时推了出来。这时,几位壮实的家丁二话不说将他带入了他的房间,顾不得尊卑,只能将他软禁在里头了,任凭李然大喊大骂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