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四个化妆师摆弄了近三个小时的我总算得以解脱,看着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竟有一瞬的晃神。
乳白色的及地长裙,腰间恰到好处地收束着,没有过分的装饰,尽显大方典雅。灯光下更衬出白皙润泽的肤色,眉梢微微勾起,带出一点魅惑,这不俗的容颜竟真有几分让人怦然心动之感。若不是眼神已全然不同,俨然与当年的小公主一般无二。
可惜,一个人内心的变化才是强大到无可忽略的,只需一个眼神便可泄了底。
时近七点,我静静站在二楼房间的窗边向下看去,宽敞的庭院已然尽数笼罩于华贵的灯光下,映衬着蓝丝绒样的天幕,点点宛若明灭的星光。庭中的点睛之笔——巨型喷泉水池,由内而外织成一层层密密的水帘,水滴洒落处,掀起一泓泓溢彩流光。
庭院内已然陆续站满了许许多多衣着或华贵或高档或艳丽的女士男士们,举杯攀谈。
衣香鬓影,冠盖云集。
佐西的酒会果然高档典雅,却无过分华丽,处处彰显着主人的格调与品位。
我的视线在人群中四下搜寻,果然发现了外婆的身影。
她在人群中与一位贵妇人交谈,神态自若。我稍稍放下心来,看样子佐西并没有对外婆怎样,至少现在为止没有。
这时,缓缓的敲门声传来,我已然猜到是谁,便头也不回地应道:“请进。”
来人推开门,柔软的长毛地毯隐去了他的脚步声,但我能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气息。
终于,他停在我身后,空濛的语调仿佛从远处吹来一般,似疑问更似陈述:“你在找人?”
“嗯。”无需隐瞒,我点头,直截了当。
“我说的不是你外婆。”
不是外婆还有谁?这倒奇了。不过我此刻没有心情陪他玩猜谜游戏,转身面对他,急于将一件重要的事问出口:“你打算怎么处置维特叔叔?”
他低头轻笑,“我说要处置他了么?”
得了吧佐西,什么身份要做什么样的事,这个道理你比我懂,那么多人都知道了,维特私自放走弗克明斯家族主人要抓的人,你难道会放过他、纵容这种公然违抗主人命令的行为猖獗下去?你难道不怕手下人食髓知味,今后越来越肆无忌惮么?
杀鸡儆猴,向来都是统治者极喜欢做的事。
何况,从两年前惩戒不服从他命令的我以及今天拿外婆要挟我听从他的安排这种种迹象看来,佐西·弗克明斯并不是个多么仁慈的统治者。
我嘴角带笑,只定定地看着他,眉梢唇角的讽刺意味昭然若揭。
他看出了我的不信,便也不再伪装,将笑容敛起,冷冷道:“犯下这样的过错,让他提早告老还乡都便宜他了。”
“你还想怎样?”我一惊,语调有些急切:“你别忘了,维特叔叔对父亲对你付出了多少,不论集团的事情还是你的生活,他哪样不是尽心尽力?”
他一偏头,带着慵懒的语调半眯起眼睛,“?”
毫不在乎的神情如一盆凉水浇在了我头上。
佐西啊佐西,两年的时间,你的狠心程度果然变本加厉。
那时候,我只道他拒绝我的爱时心狠,逼我嫁给他人时心狠,将我关起来时心狠,除此之外从来都是一个。可是现在,他无处不在的阴戾却让我觉得越来越陌生。
是执掌人的身份使然,还是他本质便是这样一个狠心的人?
落在这样的人手里,我的命运又当如何呢?
突然,他随意落在庭院中的视线专注在一处,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竟是刚刚莅临酒会现场的司天浙。
佐西眯了眯狭长的眼睛,隐隐透出令我不解的敌意,随即拉过我的手,唇边勾起一丝嗜血般的笑意:“我们该下去了。”
我立在原地,虽然知道或许不会起到什么作用,还是忍不住开口:“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惩罚维特叔叔。”
不具表情的面容上微微透出寒意,“你不觉得应该担心一下自己么?”
话音落,寒意犹在。将我的手搭上他毫无温度的臂弯,走出房间。
主人公自楼梯上缓步而下,自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何况他还挽着一位陌生且名不见经传的女伴,以佐西这个单身贵族的地位和知名度,很难不引起人们的好奇,纷纷猜测他身边陌生女士的身份,恐怕明天的八卦娱乐周刊又会是一片骚动。
在追光灯的跟随下走下楼梯,佐西带着我来到一处麦克风前站定。台下黑压压的一群人让我有些眼晕。
佐西倒是十分习惯这种场合,驾驭自如地扯开一个淡淡的官方微笑,优雅又极具主人公的风范,“各位朋友,十分感谢大家今晚的光临,愿弗克明斯家族的酒会能带给大家一个难忘的夜晚。”
台下掌声雷动,我聚焦后的眼瞳不着痕迹地寻找着外婆的身影,终于,看见了人群中那一抹震惊的神情。
我用安抚的眼神看向外婆,轻轻弯了一下嘴角示意她安心。
“……与此同时,我要借今天这个机会,向大家介绍一个人……”
佐西不带任何波澜的视线转向我,唇角依然噙着恒久不变的官方笑意,我的心却是一沉。
只是一瞬,他便又将视线收回,投向台下,便听那熟悉的渺远音调传达出一个震惊全场的消息:“我的妹妹,留织·弗克明斯小姐。”
预料之中,台下一片震惊哗然。
事到如今,我反而微微低垂下眼睛,不愿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