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息得了道符对玄翎千恩万谢一通,准备回去找重洺试上一试.拉开房门的时候那蝣蛇还挂在房檐上戚戚艾艾地望着她,大约是听见她方才说要拿了自己的孩子炖汤,眼中愁苦比前两日更甚。看得初息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可怜天下父母心,赶忙宽慰道:“你先不要着急,等我跟重洺好好商量几句,定然还给你一个囫囵的孩子。”
那蝣蛇听她这样说倒是有几分宽心,只是眼中忧虑不减,慢慢地退回房檐上。
见那硕大蛇头从眼前消失,初息舒了口气。虽用道符定住重洺有些不地道,但硬要拆散人家骨肉分离也着实残忍。
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对不住重洺这一次了。
只是……初息站在门口有些犹豫,手里拿着那道符沉默一阵,还是塞回了袖子里。
这种定身的东西也不知对重洺会不会有伤害,万一让她哪儿难受了可当真愧疚。还是先礼后兵,按照玄翎说的好好问上一问。若真只是她任性不给,再定她也不迟。
打定主意,初息推门而入时重洺正蹲在桌子上以原身抱着蛋跟它面面相觑,耳朵向后抿着,连尾尖的绒毛都根根竖起。细看过去,她手中捧着的蛋壳之上有一小指粗细的黑影,正抻长了脖子凑上去舔重洺的鼻子。
“喵啊——!”重洺被这一舔,全身的毛都炸起将蛋抛飞,惨叫一声扭头跳下桌子窜到房梁上。
眼看蛋要自由落体,初息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了个满怀,接到手里才发现那细小黑影原是破壳而出的小蝣蛇,正露着脑袋往房梁上找寻重洺的身影。
看着如临大敌的重洺,初息一乐,道:“你是怎么了?前两日还紧抱着不撒手,今天反倒弃之如敝履。”
重洺幻出人形躲在梁上的木柱后面,苦着脸道:“我们走兽一类向来不喜这种腻滑血冷的长虫!”
“那你还不肯还给人家?”初息伸出手指让小蝣蛇盘了上来,不等重洺答话继续道:“人家娘亲苦等了这些时日,如今小蛇出壳,也该让人家母子团聚了。”说着便要将小蝣蛇送出去。
“不行!”重洺顾不得骨子里对蛇类的厌恶,从房梁上翻下来拦在初息身前,着急道:“蝣蛇蛋虽然未孵化前才有养魂的妙用,但说不准蝣蛇本身入药亦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再不济,我们将它养至成年,也不过几十年的功夫,用来下蛋给你补身体也好嘛!而且这蝣蛇从来都只在土中生活,要寻它极为不易,我也是偶然才得遇,你就这样送回去,岂不是白白浪费我一番心血。”说着,一瘪嘴两眼蓄满热泪又要放声嚎哭。
“养着生蛋?”初息朝着她脑门一点,看她一脸委屈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当它是下蛋的母鸡不成?”想到她此前种种都是为自己着想,语气一软:“虽然我生就难修正果,却也从未有心妖修之路,这蛋就算未能孵化,我也不打算食用。你一番心意我知晓了,也很是感动。”顿了顿,软了声音道:“这事算我求你,让他们母子二人团聚,可否?”
重洺咬着唇皱眉瞪着盘在初息指尖上的小蛇,小蛇不似方才那般想与她亲昵,有些惧怕地往后缩了缩。初息瞧她这模样像是还有些不太情愿,斟酌了一番道:“我知你是为我着想,不若这样,这两日天气尚好我去求西镜讨两尾金鲤给你吃可好?”
“不要!”重洺摇头:“那巴蛇对你没按什么好心,你才不要求她什么呢!这恶心的东西你要还便还就是了,大不了我……”重洺顿住,想说大不了她再顺着那蝣蛇的洞穴摸一摸,说不准还有能用的蛋。但思及初息的性子,定然是不允的,便改口道:“我听话便是,只要娘亲高兴就好。”
蝣蛇还盘踞在房檐之上,见初息托了自己的孩子出来,顺着柱子滑下用头接住小蛇,又对着初息恭谨的伏低道谢,才驮着小蛇离去,小蛇盘在母亲头顶之上,遥遥地回头望了一眼,初息揉着重洺的脑袋语重心长地:“算起来,它还是你接生的呢。”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重洺更是鼻子发酸,心中充满不甘,扁嘴娇嗔道:“讨厌!”
翌日一大早,总算睡了个好觉的初息抻着懒腰推门,准备趁着今日晴好的天气把乾坤袋里玄翎的衣裳浆洗一番。
刚推开门被眼前冷不防出现的硕大猪头给吓了一跳!
之前山猪被叫去修缮暖阁屋顶,已是许久未曾出现。初息在庆幸自己摆脱掉他的同时便将这茬完全抛之脑后,却忘了暖阁房顶总有完工之日。
大清早毫无防备地面对带着一脸殷勤又带着一脸思念和爱慕的山猪。初息眼皮一跳,难怪近日总觉得有些不踏实的预感,还当是近来事多日子过得不大顺遂,如今看来分明就是老天在给她暗示。
内心一番捶胸顿足狂叹惋惜自己没能领悟到老天传达的意思,此时看着煽动着两只肥耳,还在咧嘴憨笑露出黑黄牙齿的山猪,眼中流淌出的滚滚情意令初息只觉得肉紧皮疼,实在不敢再多看一眼。
山猪拱了拱鼻子:“哼唧,初息,我好想你!”手里握着方绣着几朵桃花的丝帕,热情地递上前。
初息看着他毛茸茸粗黑的手臂,脑袋顶上炸开一记惊雷,内心犹如万千野马狂奔而过慌乱摆手:“不、不、不必那么客气。”
“我好想你!”山猪又开始重复同一句话。
“你不要再送东西给我。不如你找个跟你情投意合的姑娘,也好过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