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诺玛王后的穿衣镜在让人穿越时会有些副作用,一色一子在从雪山上下来后连续两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期间断断续续醒来几次,每次都能看到枢就坐在床边。这样的陪伴让她从心底感到安定,有一种无论发生什么,这个男人都会守在她身边的感觉。这种笃定感,让一色一子感到了莫大的陌生。
她清楚地知道玖兰枢守的并不是她,而是过去的“一色一子”,心底无论如何都有些无法坦然接受,然而一对上他那双盛满了温柔的暗红色眸子,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于是她索性继续睡觉,在睡梦中好好地理清思绪。
养好精神,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这次的穿越对她的身体负担极大,尽管睡了不少时间,脸色却依然有些苍白。玖兰枢将这一切都归结为在雪山上的遭遇,一色一子几次都想问雪山的事,可又怕露出马脚,只好忍了下来。
如今她正站在这空荡的城堡里发呆,偌大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穿堂的寒风凛冽地吹起她的衣袍,一色一子下意识缩了缩肩。
身体忽然一暖,一件厚厚的披风被搭在了她肩上。
“虽然我们轻易不会生病,你也不能就这样光着脚站在这里……”
身后,玖兰枢的声音轻缓地传来,一色一子回头对上他的视线,笑了笑,“回来啦?事情很棘手吗?”
“还好,稍微出了些差错。”枢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一色一子知道他的领地范围内出了些事,但他不多说,她也不多问,只是又环顾了一圈空荡的周围,叹了口气,“真冷清。”
枢笑起来,体贴地将她的头发放出披风外,“该怎么说你好?放人在这里,你不忍心,将人全部打发走,又觉得寂寞。”
……原来是她的杰作。
一色一子脸上讪讪地,不过很快便又被枢的话吸引了过去。
“不过我本就不赞成和人类多做接触,我们和他们不同,领主府里若是有人类,怕是迟早会生出些事端来。”他说着,拉着一色一子坐下来,自己则在她身前蹲下,亲手为她穿上鞋子,“我已经做好了终生孤独的准备,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你,也许会这样一直到死为止。”
一色一子怔怔地望着他,过去那些残存的记忆忽然躁动起来。
她是知道一些过去的事情的,除了梦境里的情景,更多的是她和自己未婚夫、以及另外一个女人的相处场景。记忆断断续续,但却没有一次不是因为和枢在一起而笑得格外开心。
她从前……一定很喜欢和枢在一起吧。
忍不住伸出手抚上眼前这个漂亮得无以复加的男人的脸,感受到手心微凉的温度,一色一子眉间一松,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啊枢,我们的生命何其漫长,孤独终老这种话,不现实。”
玖兰枢抬头望着她,大手覆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笑道,“所以说我是幸运的,你找到了我。”
饶是一色一子脸皮再厚,此刻也顶不住玖兰枢的温柔攻势,脸一红,心跳蓦然就加快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转移了话题,“嗯,那个,领地里出了什么事?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处理的样子。”
玖兰枢的目光在她脸颊飞起的红霞上逗留了几秒,也不揭穿这蹩脚的理由,起身坐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有人发现了我趁人熟睡时抽取了他们的血。”
一色一子微微一愣,小鹿乱撞什么的瞬间消失。她定定地望着玖兰枢的眼睛,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在我没有出现之前,你就是这样活下来的?你多久没有饱腹过了?”
“不和人接触,独居独行,就不会在意什么人,也就不存在饱腹不饱腹的问题。”玖兰枢摸了摸她散在肩上的长发,“不过那是从前,现在……”
他不说话,但一色一子却知道他隐下来的后半句是什么。
现在,他身边有了个她。
吸血鬼是个悲哀的种族,只有心爱之人的血才能令人饱腹。眼前这个男人为了不受这样的约束,为了不随意伤害他人,宁愿选择孤独。
“你,有没有想过将那些人变成奴隶,或是仆人?”她忍不住问。
她的体质特殊,咬了他人也不会有什么初拥的过程,无法将人变为吸血鬼。可其他的纯血种却不同,这几乎是除了她以外所有纯血种的天赋能力,不需要学习就可以掌握的最基本技能。
玖兰枢笑着摇了摇头,“强迫来的有什么意思。”
“如果是你的话,总会有人愿意主动献身……之类。”一色一子说着,忽略掉心里突生的不爽。
“我不需要啊。”玖兰枢温柔的眼里满满都是眼前人,“我不需要仆人,也不需要谁的忠诚,这些之于我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既不能让我饱腹,也让我觉得束缚。所以,我有你就够了。”
漫长生命中,孤独,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即便是他,在尝过身边有人陪伴、尝过挂念一个人、深爱一个人以后,也无法再回到那种可怖的孤独之中。因为只要一想到会失去眼前这个人,他就恨不得自己也和她一起消失。没有她的世界,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只是现如今这个假设还成立不了罢了。
玖兰枢头一次庆幸,无论是他也好一色一子也好,都有着漫长的生命。并且到现在为止,还找不到能杀死他们的方法。
望着一色一子陷入了沉默,枢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