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阴雨连天的,也就这天才放晴,上山的路很不好走。
加上村里在外打工的人多,烧灶的人越来越少,枯萎的柴枝没人砍伐,很是挡路,詹平就把篮子给了陈苏,自己在前面用镰刀砍出一条路。
詹平的旧皮鞋已经脏的不成样,裤子都给刮破了,手起刀落的背影就像冲锋陷阵的猛将。
詹平不时回头,用手臂挡住砍不动的荆棘大枝,声音发沉,“还不跟上?”
陈苏兀自代入前朝忠将与亡国公主,抿嘴笑个不停。
詹平神情肃穆,双眼鹜色腾腾:爷爷死了,她就这么高兴?
两人拐到万强家的后院,万强在楼顶上看到了他们,啐了一口,“哎呦,詹平这是带小媳妇祭祖啊!也是,娶不到媳妇生不了娃的男人,做个接盘侠不就是双喜临门了?全村就一户詹姓,要我说你詹家啊,就是造孽事做多了要绝户喽!你弟弟连养两个女儿,你呢啧啧就不说了!”
旁边的几户人家都闻声看了过来,一人道,“詹平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带人来坟头?祖宗也是随便能拜祭的吗?”
詹平置若罔闻,全世界的声音都跟他没关系。
“啊!”陈苏正自得其乐的走神,被外音一吓,加上刚好是下一个滑坡,大脑空白之际,陈苏的母性意念启动,快速的抓住两旁的荆棘枝头。
篮子从手上落了下去,滑下了坡。
陈苏惊魂未定的摸了摸肚子,勉强站好,这才松了一口气。手心的血还留在荆棘的刺上。
詹平看着骨碌碌滚在脚下的饭团,装肥肉的碗都跌成两半,詹平回头,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陈苏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害怕的不知所措。
陈苏看着詹平蹲下身,看着詹平扶起酒瓶,看着他把肥肉捧进篮子里,他的两膝是跪在地上的,那样的虔诚和哀戚,与他本人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陈苏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眼睁睁的看着詹平起身就走,詹平个子高,几乎是发泄性的一镰刀砍掉跟脸齐高的荆棘枝,然后挺着胸膛闯了进去,荆棘刮的羽绒服嗖嗖作响。
荆棘形成一堵墙,挡住了前路和詹平,陈苏拿袖子蒙头,就那样蛮头闯了进去。
陈苏紧随詹平,又怕被滑到,手就是有什么抓什么。
陈苏抵达的时候,一座石碑前摆着饭菜,酒杯里倒了酒,坟头草木深,詹平站在旁边拿镰刀费力砍着。
陈苏这才隐隐捕捉到詹先道这个人的轮廓,才三个月没来,他的坟头树都长这么粗了……
陈苏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认真的喊了一句“爷爷”:“孙媳妇来看您了,是苏苏笨,爷爷不要生苏苏的气。”
苏苏……
脱口而出后,陈苏抬头看詹平,难怪她总是觉得不对劲,詹平是跟爷爷一样喊她苏苏的……
詹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拎了起来,把她抵到了一棵树上,一夜没睡的詹平双眼血丝密布,张嘴露出獠牙,“陈苏,爷爷不是你有资格叫的。”
詹平手上青筋暴突,几乎快把她的肩膀捏碎,闭了闭眼,从胸膛里吐出一句,“陈苏,趁我还是个人,给我滚。”
詹平看着手心的疤痕……那还是一把雪亮的匕首,一下接一下的研磨,从皮到肉到筋,差一点手掌断成两截……他在昏迷中时能感觉到机器在切着他的大脑皮层,就像一个偷盗者,把他的智慧、福德和官禄尽数拿去。
詹平高举起镰刀,对准她的脖子,含糊不清的低音像野兽呜咽:“陈苏,我有多恨你!我粉刷好喜房,铺好喜被贴好喜字,等着娶你过门……我过关斩将就要拿到石雕大师的头衔,你说你要做艺术家的妻子,我是没钱让你穿婚纱,我却亲手雕了穿婚纱、旗袍、喜服的你……你可以嫌我穷,可以退婚,我詹平就是那种没出息会缠着你不放的人吗?你跟我的两年,就当真那么让你恶心吗?恶心到你要毁了我才甘心!石雕靠一只手一个脑,你断了我的手,切了我的脑袋……连爷爷,爷爷是你害死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詹平的红眼里像滚着血珠,“你懂不懂?我被摧毁的整个人生,我至亲的生死……呵,要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的儿子都学步了,我詹家血脉都断在你手上了!你、陈苏,还有什么胆子回来?又凭什么自作多情,凭什么自称孙媳妇?”
真是好笑!他居然带这样的女人来爷爷坟头忏悔!
詹平摇了摇头,神智慢慢回笼,对自己的鄙视更上一层楼,他的脑袋早就被扒空了,他现在就是个活死人。
陈苏从没见过这样兽性的詹平,已经吓的失魂落魄,脑袋里一片空白,等詹平扔了镰刀又恢复得道高僧模样的时候,陈苏才喘了口气。
爷爷的死,她也很难过……可是有人告诉过她,人是没有生死的。
陈苏血淋淋的手掌扯住詹平的胳膊,勉强笑道,“詹平,我知道你很难过,爷爷就在看着,你可不能哭。很多未解之谜,都证明人是有灵魂的。你看地球在离地面五百千米上有大气层,再放大了看,地球在宇宙间就不算什么。再看我们的地心,学术上说是地核,据说在那里,钻石能融成奶油,温度能达到六千度。我们住房子,同样大的地方,人口多了按理说就住不下了,就像拆迁规划,只要一层一层的往上盖,再多人都挤得下。我始终认为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的,我们的立足之地其实只要一个平面就可以了,这些多余的地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