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好意,如风代替主上向您告谢了,您若打算去追主上的话,如风劝您还是三思而后行,我看主上方才的神情,似乎并不见到您。”
昆仑山的天极低极低,低到似乎伸手就能碰触地到,然而,事实上,无论你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碰不到它的眉眼。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情爱是毒药,一旦沾染上,迟早得死无葬身之地。
那一年,我才八岁。
八岁的孩子,自然不大懂他话中的意思,也自然会像同龄的孩童一般好奇,“师父,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的父母,难道还不是最鲜活的例子吗?”师父的神情,忧伤而沉静,“永远也不要忘了你的父亲是如何死的,永远也不要忘了你的母亲是如何背叛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鞑靼火丹部落的一位将军,我的母亲,并非鞑靼人,而是中原人,是大明长安一带人氏。
父亲体型高大、身材魁梧,属于典型的鞑靼贵族长相,至于母亲,母亲该如何来形容呢?
中原地区,用来形容女子,有个词语是叫倾国倾城的,母亲大抵属于这个范畴。
并非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实乃她的的确确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女子。
母亲的美,和鞑靼一带女子的美不同,鞑靼的女子,个性豪爽直率,生猛活泼,而母亲,母亲的个性极为温婉。
我最害怕的事情,便是看到母亲的眼泪。
母亲落泪的时候,仿佛天际间的颜色都由湛蓝变成了昏暗。
这句话,不是我所说的,而是父亲对我说的。
我害怕母亲的眼泪,父亲更是如此。
然而,大多时候,母亲总是在落泪,背着父亲偷偷落泪。
有一日,我将这个事情告诉父亲。
父亲怔了半晌,问我:“儿子,你会不会也觉得阿爸很自私呢?儿子,你知道吗?为了你阿妈,阿爸什么都愿意做。”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不是愿意做,而是已经做了。
父亲去长安执行公干的时候,无意当中遇上母亲,对她一见倾心。
鞑靼的男子,不比中原,看上哪个女子之后,他们会立即表明心意,从来不带情诗之类委婉的东西。
父亲当时不止立即表明心意,还直接将母亲带回了鞑靼。
准确来说,父亲不是将母亲带回,而是抢回,而是将她从家门口拦腰抱起,直接放在马上,带回了自己的部落。
在大明,这种行为叫强抢民女,可在我们鞑靼,这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再后来,我才知晓,母亲原本是有心上人的,那个心上人,还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子。
那位才子,从长安找到鞑靼,带着母亲,企图私奔,被父亲发觉之后,给一刀砍死。
事情并非到此结束,那位才子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他的父亲,是大明一位高官权贵,他的伯父,则是大明一位大将。
那位权贵,唯有这一根独苗,他的哥哥,也对自己的侄子素来极为疼爱,知晓自己的爱子死于鞑靼人的手里,连夜带了数千精兵,偷袭了我们的部落。
那一场战争,血流成河,从老人,到小孩,概不例外。
部落里头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而我,恰好是那无几当中的之一。
父亲临死之前,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我幼小的身躯,他在我的身上和脸上都抹满了血。
而母亲,母亲是自杀身亡的,但她并非是死在父亲的身边,若是死在她心上人死去的那个地方。
母亲临死之前,凄楚地看着我,“儿啊,你可知道,娘一直都很恨你爹,可是,每逢看到你之后,娘就会对他的恨意少上几分。你是上天赐予娘最好的礼物,是娘在这世上第二个最爱的人。”
母亲说的是第二个,而不是第一个,而不是最。
那时,我虽不大明白男女之事,但清楚地知道,在娘心目中的第一人,一直都是她那心上人,一直都是死在父亲刀下的那名才子。
我从部落里逃了出来,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沿着昆仑山脚下走着,不知要去往何处。
八岁的我,并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也不晓得自己走了有多久,只晓得自己后来眼前发黑,倒在了地上。
待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位身穿白色锦袍、外披红皮裘的男子。
那位男子,二十有余,三十不到,容貌极为俊美,长相与气质,和鞑靼的男子大为不同。
部落里头的那些百姓,总是说我长地太过清秀,没有爷们所应该具有的男子汉气魄。
我的相貌,随母亲,容颜和母亲有两三分的相像。
母亲总是将我搂在怀里,叹息道:“女子长地美了,往往并非是好事,自古红颜多薄命。男子长地美了,也并非是好事。儿啊,你小小年纪,就出落地比女子还要绝代风华,长大之后,怕是要害得不少女儿家为你相思。娘只希望你,这辈子莫要再赴娘的后尘。此地民风彪悍,即便你是男儿,日后也未必能逃脱这些人的虎口。”
母亲一边念叨,一边默默流泪。
由于母亲,我厌恶女子的眼泪,厌恶到了极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眼前的这位男子,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已经离世的母亲。
男子外冰冷,“本座看过了,你的根骨极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本座愿意收你为徒,你愿意拜本座为师吗?”
我极为冷静地看向他,问道:“我若拜你为师,能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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