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发出去后,并没有收到什么回音,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断的战报,战况激烈,地方数倍于己,两日间又过去一些支援部队,但是杯水车薪。 し让人惊讶的是,张自忠带的部队并不是他自己的嫡系,而是战斗力相对弱一点的鲁军,居然也能扛那么久,真是让后方的人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即使再不可思议,炮火还是一日日的近了,到五月十五号的时候,溃退下来的士兵已经近在眼前。
黎嘉骏都已经准备走了,她知道自己在这儿碍事又费粮食,硬着头皮等了三天,她心里越来越空,越来越自我怀疑,总觉得自己这次傻犯得厉害,没有一点意义,她不停地想象家里人的反应,想老爹的拐杖嘟嘟嘟的敲着地面,大哥的冷嘲热讽,秦梓徽人前泪汪汪人后鬼畜的样子,还有小三……她话都不会说,再过久点,会不会不认她这个娘了?
原本还只是脑子里转来转去,随着时间的流逝,炮火的逼近和伤员的增多,她的恐惧已经盖过了忐忑,直接开始打退堂鼓了。
幸而,在她卷起铺盖的时候,张自忠回来了。
确切说,是退回来了。
此时,他身边只剩下了两千人不到,而敌军,还有近万。
他出现的时候,风尘仆仆,形色几乎有点狼狈形容了,全然不是照片上英武正气的样子,相反,他眼窝深陷,面色蜡黄,双唇干涸皴裂,整个人身材依旧高大,但瘦削的像鬼。他精神奕奕……那两眼发光,精神的有些过了头。
他带着几个副官走进指挥部的时候,她正缩在墙角,连个眼风都没被施舍到。
“黎小姐,我可能顾不上你啦,你快走吧,别跟我们一块儿陷在这儿了。”李文田一身狼狈,他前去接应的张自忠,现在也准备组织撤退,这头刚苦劝了张自忠不成,出来看到探头探脑的黎嘉骏,便又劝了起来,那语气仿佛已经知道是另一次徒劳的尝试,沧桑又可怜。
“张将军是,不愿意撤退吗?”黎嘉骏问。
李文田叹口气,摇摇头:“莫再问了,你准备一下吧。”
黎嘉骏探头往指挥部看了一眼,里面张自忠正在指挥发报,向总司令部报告战况顺便求援,他一边指挥一边装备着,拿枪看弹匣,似乎准备再次上阵。
“现在换电台,也晚了吧。”黎嘉骏心里有点难过,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颇为空虚,“我们已经被包围了是吗?”
李文田不语。
“我能,和将军说两句话吗?”黎嘉骏鼓起勇气,问道。
李文田还没说什么,门帘呼的一掀,张自忠扶着腰间的抢冲出来,一边招呼着身后的人,见着李文田,立刻道:“老李,你组织重要物资销毁和撤退,该走的走该留的留!立刻,马上!”李文田应了一声,他便准备走,刚转身又回来,特地指了指黎嘉骏,“特别这样的,留着做什么!快走!”
黎嘉骏双手紧紧贴着裤缝笔直站着,话都不敢说,只觉得自己确实犯了天大的错。
张自忠说完就走了,他去前面亲自督战了。
黎嘉骏望望李文田,李文田望望她,两人都叹口气。
作为一个村庄,南瓜店其实早就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了,现在张自忠的撤回也引回了那些炮火的关照,那些越来越近的炮火终于到了头顶,黎嘉骏其实并没有感到多突然,反而有种啊终于到了这一天的感觉。
她非常习惯的在炮火中腾挪闪躲跪爬躺卧,后方人员在繁忙的销毁密件和工事,还有众多的伤员需要运输突围,她竟然成了少数完好有行动能力的人,一些不方便的人帮着销毁文件,她则和其他人一起运送伤员,动不了的抬担架,还能动的就扶着,出了南瓜店村也不能放心,还要注意有没有包围过来的日军。
黎嘉骏扶着一个伤员一路走出村庄,那伤员头被炸晕了,几乎七窍流血,黎嘉骏把他往外扯了许久,他才模糊的问:“我们去哪?”
“撤退了!回家!”
他的回答居然是挣扎起来:“不能撤!军座会枪毙俺的!不撤!”
“军座让你撤的,不毙你!”
他立马老实了。
把他拖出去,给了他一把枪让他顺道保卫躺在旁边的其他人,黎嘉骏又返回村里,找李文田。
她可不是要跟着部队到二线的人,有些重要文件还有人员都是要军机运回宜昌甚至重庆的,这也是她回程的保障!
李文田不在。
已经有小股敌军部队冲进村庄了。
张自忠在不远处的山包上,她自下往上一眼就看得到,他的身周是已经濒临力竭的卫兵,而他们的前方就是冲锋的日军。
这样直面一场占领高地的战斗,领头的还是一个军长,黎嘉骏看呆了,她差点忘了自己回来的初衷,等她领悟过来时,闪躲着左右寻找,还是找不到李文田!
她回头望了几眼,张自忠还在远处,让她鞭长莫及,她只能回头跑到村外,却正好听到一片枪声,她猛地趴下看过去,一队日军士兵包抄到了后面,正遇上那一群等待接应的伤员,连带她扶出去的那个,一个不剩,全都被杀了。
黎嘉骏叫不出声,也哭不出来,她手捂着嘴颤抖着,冷静了好一会儿,放眼四望,她知道这个包围圈肯定还有一个缺口能让人冲出去,只是她并不知道那是哪,她不该反身找李文田,应该等在那儿!至少在那队日军来之前她可以自己逃出去!
可此时,她茫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