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以前那般的矛盾,她一被这么说,估计就腆着脸抱紧他的胳膊开始卖蠢了,什么好哇好哇有有二哥在去哪都不怕,或者说不要嘛人家要跟二哥回家家!
可现在不行了,绝对不行,她要是露出一点傻笑,二哥绝壁把她扔江里去了!
她抽噎了两下,头都没抬,二哥又开口了:“怎么,知道嬉皮笑脸没用,改苦肉计了?”
“……”僵硬的苦逼脸。
“我们黎家,没有这样的人。”
轰!
“勾连外人,欺瞒家里,不管爹娘兄侄不说,还抛夫弃女,没有丝毫家庭观念,也没有丁点慈母心肠!你如此轻贱自己生命,大病未愈只身前往此地,可曾有半分思及家人?你可知听闻张将军噩耗时家里人都是什么反应?!委座说要为其国葬,我们都在想要戴几份孝!黎嘉骏,我们都当你死了啊!”二哥说到后来,声音都抖了。
黎嘉骏低着头,只觉得万箭戳心,戳得她全身都痛,她的眼泪滴落在潮湿的甲板上,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
“你在信里说,你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但是你却一定要为之,现在!你总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何要一意孤行了吧!”二哥喘着粗气,声音里有明显的哽咽,“你总不会告诉我,你就是来看张将军殉国的吧!”
当然不是……黎嘉骏一顿,紧接着拼命摇头,她怕自己哭出声音,只能咬紧牙关。
“不说是吗?那我们兄妹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二哥退后两步,忽然低头,在她耳边咬牙道,“独家新闻呢!黎大记者,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说罢,他刷的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黎嘉骏僵立了很久。
她没什么力气追上去解释什么,脑子里也没什么思绪,空空荡荡的,只有疲惫。她关上门,缓缓滑倒在门边,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全身绵软,只能对着巴掌大窗子发呆。
最大的劫难来了。她想,上战场算什么作死?这才是最大的作死。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去求得原谅,在南瓜店的这两天,这个问题从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都被她强行忽略过去,因为她想不出答案。所以在被俘虏的时候,她甚至是松了口气的,如果就这么去了,或者说受了点折磨,那就是大把的同情分啊。
可结果却是这样的,可以预料的,一面倒。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确实伤透了他们。
外面天阴了,似乎要下雨。
黎嘉骏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天黑。
二哥果然不理她了。
船上的生活枯燥,因其特殊的意义更加沉闷严肃,除了船工必要的口令外,连大声的说话都被刻意的压制了,行船途中最热闹的时候,莫过于途径某个港口时,岸上百姓燃放的鞭炮了,他们数百人挤在码头上,披麻戴孝染香跪拜,哭声能盖过鞭炮的巨响,浓烟滚滚冲天,混入密布的阴云中。
每当这时船上的人便沿船边站着,军人立正敬军礼,其他人便微微低着头朝着灵柩的方向肃立着。
有时候黎嘉骏会偷眼看不远处二哥的身影,只觉得他眼风都没往这边飘一个,心情便从悲痛变成了悲痛x2。领饭,透气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也跟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倒是卢作孚先生认出了她来,拉了二哥一道聊了两句,可大家都心情低落,几句后便各忙各的了。
连二哥都这样,想到家里暴躁的老爹,铁面的大哥,和披着羊皮的秦小娘,她的头简直要炸,整宿整宿睡不好。
快进入宜昌范围了,虽然沿途运送张自忠灵柩的事情都是保密的,可耐不住这件事情实在震动太大,还是被大多数人都知道了,才有了沿途码头都有百姓自发相送的情况,可以想见宜昌数万百姓必然也会得到消息,还没到的时候大家便紧张准备,因为他们还要在宜昌灵两日再出发。还没到,卢作孚已经安排好了手抢队,扶灵的人和仪仗。
正在众人暗自筹备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嗡嗡的声音。
这声音许久没听到了,黎嘉骏一时没反应过来,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本能的躲到了床下!
轰炸机!日本终于耐不住来轰炸了!
传闻前两日刚抢回张将军的遗体的时候,日军曾下令停止轰炸一日,虽然这一天确实没轰炸,可并不代表就是命令的原因,前一天还有人提心吊胆的担心,结果没来,刚松口气,人来了!
孤船,机群,几乎没有生路。
外面已经骚乱起来,有人声嘶力竭的指挥着,船上的防空警报被拉响了,伴着哨声此起彼伏。士兵列队从外面跑过,到处都是哐哐哐的脚步声,还有重物搬动的声音,那是机枪被搬到高处,要防空武器用了。
“护灵!保护灵柩!保护灵柩!”似乎是卢作孚的声音,淹没在人声中。
黎嘉骏没有听到响应,她记得停灵的房间里是放了一堆浮标的,为的就是在这种时候,绑在棺木上,以防它沉没……
有没有人去呢?停灵的房间就在船头,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听到……没道理啊,肯定很多人听到,可是怎么没人响应呢,他们都在干嘛?!
日机还在远处,她实在耐不住,开门跑了出去,过道狭窄,来来回回的都是当兵的,她被接连撞了好几下,有人还骂她:“回房!出来干嘛!”
黎嘉骏咬牙不理,她冲进停灵的房间,正看到有两个手抢队的小伙子正手忙脚乱的往棺木上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