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浅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险些没被嘴里味道寡淡的吐司给噎死。那是专属于她母亲夏真的来电铃声,手机自带的最简单的和弦铃音。
她飞快的瞥了眼低眉顺目乖乖让护士给他打点滴的左晨辉,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因为是一大早,拄着拐杖的病人,推着轮椅的家属,查房的医生和护士,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繁忙的身影,陆清浅打开门走进安全梯,对着手机清冷的“喂”了一声。
“葬礼结束了吧?”夏真很冷静,似乎在问一件和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事实上,不久前躺在棺材里的那个老人是生她养她的亲生母亲。
“嗯,结束了。”陆清浅在楼梯上坐下来,冰凉的触感很快透过牛仔裤的阻隔传递到皮肤上。
她还记得外婆曾说过两儿一女里面,她最疼的就是女儿,最让她觉得愧疚的也是女儿。
夏真说:“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昨晚进了医院后到现在还没出来。”
陆清浅对她母亲派人跟踪她的事实一点都不意外,她疲倦的说:“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有多关心我这个女儿呢,请那些私家侦探很贵吧?”
夏真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你今天下午几点的飞机?明天我好派司机去接机。”
陆清浅想起病房里的左晨辉,用手撑着发痛的太阳穴,有些艰难的说:“我今天不会回去了,我要在s城再待几天。”
“胡闹!“夏真似乎有些生气,连带着声音也高了几分,“现在这个关头你留在那里做什么?老太太死了,谢永薇和你二伯闹得正凶,你留在那里只会碍手碍脚。伦敦也不必去了,马上给我回l.!”
听电话那头没了回音,夏真重新冷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冷冷说:“浅浅,左晨辉是我们的敌人,你绝对不可以他。”
“你以为我疯了吗?”陆清浅说完这句话迅速挂上了电话。
或许,她真的疯了,被他们逼疯了。
陆清浅觉得头痛得快要炸开了,外婆去世,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谁会是夏家接下来真正意义上的掌门人。二伯虽然和母亲谋划多年,又名正言顺,但谢永薇掌控公司多年,背后又是整个“b城谢家”,实力不容小觑。
接下来的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内,s城必定满城风雨,左家,夏家,甚至远在b城的谢家,都不可能幸免于难。
陆清浅回到病房的时候,病**上的左晨辉正接过护工递过来的刚刚削好的苹果,见她进来扬了扬眉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陆清浅摸了摸后脖子,笑得有些心虚:“出去接了个电话。”
左晨辉也没问她是谁打来的,把手里的苹果递到她嘴边,露了一口大白牙:“刚才吃了你的三明治,喏,这个补偿给你。”
陆清浅低头就着他手咬了一口,香甜的味觉充斥着整个口腔,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病房外面没有暖气,刚才出去接电话匆忙也没来得及穿外套,陆清浅的手已被冻得冰凉。
左晨辉心疼不过,拉过她双手包裹在自己的一双大掌里,嘴里却别别扭扭的说着“穿这么少跑出去,你是想给走廊里经过的病友表演时装秀吗?就你这平板身材,哪里能和那些超模比。”
陆清浅看着他低头往自己手里哈气,又反复揉搓的样子,忽然就酸了鼻子。
她又陪着左晨辉看了一会儿电视,快中午的时候表示要回夏家一趟。左晨辉歪着头瞧她,故意装出一副小朋友独有的天真烂漫模样。
“漂亮姐姐,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陆清浅心里一紧,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她眯起眼睛笑出声来,不客气的单手将左晨辉一头乱毛揉得更乱。
“你如果乖乖听医生的话,姐姐就会来的呀。”
左晨辉嘟了嘴恶意卖萌道:“陆姐姐,那你来了我再请你吃棒棒糖喔,昨天那个口味喔。”
陆清浅听懂了他的意有所指,狠狠拿眼刀剜一眼,抓起沙发上的包和大衣往外头走,刚拧开门把手又听见左晨辉说:“陆清浅,你不会就这么走掉的,对吧?”
他的语气不似刚才玩闹时的随意,满满的都是认真。
陆清浅顿住脚步,握在手里的金属门把手很凉。她始终不敢回头看他,她怕这一回头自己就走不掉了。
“你明天来的时候可以帮我再带一碗虾蟹粥来吗?”左晨辉又说。
明天?明天……
他们之间哪里还有明天。
陆清浅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隔了好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
左晨辉看着大门被轻轻合上,眼睛里陷入一片黑潮。
“切,小狐狸最会骗人了。”他自言自语的说着,放下手里的pd,翻了个身面对窗户,闭上眼不再说话。
那个被放在枕边的pd屏幕停留在游戏界面那个血红的张牙舞爪霸占了整个屏幕的 “gm v”上。
如果人生只是一场又一场游戏,那么“我爱你”一定是我最不舍放弃的那一款,我用尽全力想通关到达和你的终点,却往往在半路因为一点小小的差池就gm v。我捶胸顿足,后悔万分,可惜的是真实的人生却不能真的像游戏那样重新来过。
陆清浅看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从14、13、12,最后变成那个单调的数字“1”,然后电梯门在“叮”的一声里豁然打开,那些冬天独有的冷空气迎面扑来,冻得人脸失去了知觉。
很多时候,我们用善意的谎言去欺骗那些不忍欺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