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那是不必怕的。比之凌云彻的赤手空拳,皇帝有弓箭在手。然而,在转身的瞬间,皇帝才发现落马之时背囊散开,弓虽在手,但箭却四散落了一地,连最近的一支也离了两三尺远。而那高高踢起的铁蹄,几乎已要落在自己三步之前!
凌云彻有一瞬的绝望,难道一番苦心,真要葬送在野马蹄下?他的意志只软弱了片刻,念及再凶猛也不过是匹野马而已,立刻冷静而坚决道:“微臣会护着皇上!”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斜刺里一个人影贴着草皮滚过,大喊了一声“皇阿玛”,便挡在了身前。同时,一支长箭在身后放出,正中前方野马的额头中心,直贯入脑。只听一声狂嘶,那野马剧痛之下惊跳数步,终于随着额头一缕浓血的流出,倒地而亡。
皇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冷汗淋漓,湿透了衣裳。片刻,他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五子永琪张开双臂,死死挡在那野马奔袭过来的方向。而四子永珹背着箭囊赶了过来,伏地道:“儿臣救驾来迟,皇阿玛没事吧?”
皇帝从箭翎的颜色上分辨出那是永珹的箭,不觉惊喜交加,紧紧揽住永珹肩头道:“好儿子!是朕的好儿子!”
永珹激动得满面通红,连连谢过皇帝的夸赞。而永琪只是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松了松手脚,默默站在兄长之后。
还是凌云彻先问:“五阿哥没有受伤吧?”
永琪摇了摇头:“皇阿玛没事就好。”
皇帝笑了笑,显然那笑不如对着永珹般亲热而赞许,只是随口问:“方才你先过来抢到朕身前,怎么不先射野马,反而只伸开手待着?”
永琪淡然自若道:“儿臣方才的距离,拔箭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儿臣听师傅说过,猛兽伤人,往往得一而止。儿臣护在皇阿玛身前,那野马伤了儿臣,便不会再伤害皇阿玛了。”
年方十二的孩子,这番话说来十分诚恳。皇帝不觉动容,抚摸他的额头:“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皇帝余悸未消地摘下自己的金翎头盔,发现那金色的尾翎已经被箭矢射断。他示意永珹小心捡起那两支冷箭,仔细看过,冷下脸疑道:“有没有毒?”
永珹仔细查验了道:“无毒。”
皇帝的目光在冰寒如铁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发觉的恐惧与阴鸷:“谁在施放冷箭?谁想害朕?”
永琪低眉顺目,沉声道:“想害皇阿玛的人,最终都不会得逞的。”
皇帝朝四面的山坡树林眺望着,沉默良久道:“忠于朕的人都来救朕了!害朕的人,此时一定躲得最远!”他沉下声,以委以重任的口吻吩咐永珹:“永珹,带人搜遍围场!朕就要看谁有这样的胆子,竟敢谋害天子!”
十四岁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的红晕,大声道:“是!”
而永琪,只是依偎在父亲身边,扶住了他的手,紧紧护卫他左右。
皇帝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凌云彻:“朕记得你本来在朕身边当差的。为什么走的?”
凌云彻有些羞赧,低头道:“微臣被冤偷了嘉贵妃的肚兜,因此被遣来围场做苦役。”
皇帝点点头:“朕从前不信你被冤,现下信了。因为觊觎朕的女人的人,是不会拼死来救朕的。跟朕回去吧,在围场吹风是浪费了你!”
林间的风夹杂着八月初北地的秋意,带给皮肤低凉的温度,却没有心底衍生的滚热更畅快。凌云彻将一缕狂喜死死压了下去,恭声道:“微臣谨遵皇上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