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前院和松岚院的喧闹渐渐远去,孟言茉在紫苏和山重等人的伺候下,沿着鹅卵石小道往静深院前去。
经过梨香院外的夹道时,听到咿呀的练嗓声。
梨香院本来是一个落满灰尘不用的院子,这也是临时收拾出来的,院里种着的一院的梨树。
离静深院只隔着两个月亮门和五个穿堂的距离。
前世的时候,她常卧病榻,走过的最远的距离也就是到梨香院而已。
她那时总是想,有一天她能爬上梨树摘下那里的梨子就好了。
可惜这个愿望,不管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身份都不允许她这么做。
这么想着,就看到已经充分成熟,挂满大白梨的梨树上,真的有一个扎着双髻的红衣女童爬到了树上,正颤巍巍的要伸手去摘白梨。
“香官儿,你这个死丫头又嘴馋了,还不赶紧给我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在这里撒野,快点给我下来,再淘气,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院子里传来班主娘子中气十足的怒喝声。
那个叫香官儿的女童吓得哧溜一声很熟练的就下树去了。
因为孟老太太的怜惜喜爱,和这班主娘子的口才不错,特别恩赏了。
这梨香院里住的都是德艺班的旦角儿和一些正在学艺打杂的女童,德艺班的班主和小生和武当们则要去外面住客栈,住大街,谁管他们。
不过德艺班这回南下,只是孟老太太这一次寿宴堂会的收获,就顶他们在燕京三年的讨生活了,乐的班主夫妻合不拢嘴。
现在前院,还在演着打戏,在这里远远的听着,都能想到那里的热闹。
班主娘子则带着人来梨香院开始收拾了。
因为太子和睿亲王的大驾,原本打算唱三天的堂会,现在延长到了十天。
赈灾也刚刚结束,孟公茂听了孟老太太的打算,也点头应允了,只当是给江南去去晦气。
其实是孟老太太想听戏,找的借口。
孟言茉看到那红衣女童滑稽的样子,也微微笑了起来。
身后的云水,春暖等人看到小姐笑了,纷纷都松口气,自从在暖厅院外看到桂姨娘和柳如眉,小姐的脸一直绷着。
黑黑的大眼睛看的她们的心里很忐忑。
这次在静深院玉佩丢失的原因,她们虽不是当值者,但也难逃其咎。
天空灰沉沉的,一阵萧索的秋风刮过,只听见梨香院里一阵“砰,砰”声,是熟透的梨子砸在泥土上的声音。
其中还夹杂着女童们小声的欢呼声。
梨香院和静深院都在孟府偏僻的东南角落处,平时人迹甚少。
因为孟府的规矩甚严,梨香院的梨子往往熟透了,也没有几个下人来摘,知道的几个,也都是偷偷的摘几个。
满院的梨子往往都变成下一年结的更多的梨树的养料化入泥土里。
“要下雨了”。
她抬头看了看乌云波动,灰蒙的天空轻声呢喃道。
孟言茉紧了紧身上的绛红兔毛披风。紫苏连忙把手炉送到孟言茉的手里。
紫苏,山重等人现在只是在里面加一件厚点的中衣就行了,孟言茉已经在里面穿上小袄,毛裤。这在外面还要加上披风,握着手炉才行。
孟府的下人私下说,孟九小姐最好辨认,只要看到阖府的小姐中哪个穿的最厚就知道了。
孟言茉从紫苏手里接过手炉,她虽然日日保养,也按照师父留下的医书里的药方配药,可是在胎里就带来的毒,把她的元气完全伤到了,后来最佳调养的几年里,她反而日日受毒更重。
如今毒虽然清净了,心中的那一口心火却是怎么也补不回来了。
她比其他人更容易生病和中毒,就像那次回来途中碰到的那几个来历不明的人,想打劫他们,投下的迷烟。
她一直到第二日都头昏昏的。
秋季枯黄的树叶簌簌的落在石道上,有小丫鬟在前面清扫,紫苏和山重也站在北方的方向,替孟言茉挡下一些风。
空中传来梨香院的吊嗓声:“地僻疏冠盖,门深隔燕莺,花林疏落石斑斓,收入倪黄画眼。
新词细写乌丝阑,又逗出烟慵云懒。
花楼雨榭灯窗晚,杨花白,人鬓斑。······”
孟言茉顿住脚步,怔怔听了半响,心里忽然泛起无尽的荒芜。
眼睛里有水雾弥漫。
眼前的残叶,灰沉的天空,丫鬟的背叛,祖母的不喜,父亲的忽视,弟弟的离心,甄氏眼中的算计,孟家行走在悬崖的边缘,即将跌落地狱的危险。
一切切忽然放大,让她心情低落绝望置底。
她觉得好累。心情好差,差的,她想像前世那样无数次,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小姐,我们该走了,天气越来越冷了,您的身体受不住的”。
耳边传来紫苏贴心关切的话,把孟言茉从消极的心态中拉回来。
是的,她现在还有紫苏等几个心腹丫鬟,外面还有引泉,还有铺子,银子,她想哪怕最差的情况下,她至少还有机会。
抬起头来,望向天空,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还有事情要处理。
回到房里,春暖立即指挥小丫鬟把屋里的火盆都点着。
因为外院有孟离佑和曹管事的照应,因此静深院的火炭都是最好的银丝炭,几乎没有烟味。
春暖还是怕小姐闻到烟味,在香炉里放了蕙线香。
云水和紫灵伺候孟言茉更衣,换上一件舒适保暖的素雪绢千云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