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萱萱到了这里之后,梦的最多的,就要数往常的生活了。公司楼下新换上的智能打卡机,小区门口早餐店掉了点油漆的葱绿色招牌,市府广场上线条优美的大理石母子雕塑……
那些枝梢末节的细节,竟然记得这样清楚,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样。
午夜梦回,看到的却是逶迤垂地的帷帐和帐外隐约可见的莲鹤银灯,那点黄豆一样的火苗随着灯芯的燃烧而不时跃动。
太子的床榻大得出奇,拿怕掉个头横着躺也没问题——邵萱萱翻了个身,瞅着侧身朝里睡着的太子发呆。
他只穿了件白色深衣,乌黑的长头发披散着,从后面看去,很有些男女莫辩的感觉。
太子生性多疑,不但多疑还特别浅眠——要是往常,她这么盯着他,没过几秒钟他就要醒过来瞪她了。
今晚却不知什么缘故,居然一直没有醒。
因了睡前那个恶劣“调戏”的玩笑,邵萱萱胆子大了不少,伸了个手指头在他背脊上轻戳了一下。
太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邵萱萱大惊,迅速往床沿挪了挪。
他却没有转身,只是诡异地蜷曲起身体,簌簌发抖。
邵萱萱茫然了,这是怎么了犯病了?
她犹豫着看着他痉挛一般地缩成一团,又望了外头一眼——太子与她同眠时候,都是把人赶出去的。但门外总有人候着的,只要喊上一声,张舜或者绿葛就会推门进来了……
邵萱萱咽了下口水,小声问他:“殿下,你怎么了,要不要……要不要喊人进来?”
太子仍旧不出声,她只好爬坐起来,探头去看他。
贵族少年紧紧地攥着袖子,脸色白得吓人,额头和脸颊上都是冷汗,嘴唇咬破了皮,血丝渗出,像是一痕褪色的胭脂。
“殿……喂,你怎么了!醒醒!”
邵萱萱的手才触到他肩膀,蓦然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掀翻到床尾。刚才还一脸脆弱的人眼睛睁得极大,手已经掐在了她脖子上。
邵萱萱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又挣脱不开,只好拼命地拿手去掰他胳膊。太子终于看清楚是她了,手指稍微松了松,喘着粗气凝视着她:“晚上不睡觉,干什么?”
你才要干什么好不好!
邵萱萱咳咳咳咳了半天,才挤出话来:“我、我看你在发抖,才……才喊你啊——”
太子的表情蓦然凝固了,“发抖?”
邵萱萱和他相处了这几天,看这神情也知道他是不高兴了,抿着嘴唇没敢接腔。
太子也不说话,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指又湿又冷,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他动了动嘴唇,额头上的冷汗再一次滑落,沿着脸颊一直滚落到邵萱萱的衣领上,洇开小小的一点水渍,“我说什么了没有?”
说什么?
梦话?
邵萱萱摇头。
太子这才从她身上翻下来,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发呆。
邵萱萱也松了口气,摸摸脖子重新盖好被子,见他完全没有睡觉的意思,问道:“刚才做噩梦了?”
太子“嗯”了一声。
“要不要给你打点热水,擦擦脸?”
太子皱了皱眉,没应声。
“要不要上点药?”
“……”
“嘴唇都流血了喔。”
“……”
邵萱萱得不到回应,犹豫了会,伸手把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见他没拒绝,便干脆腾出半条盖到他身上。
“没完没了你,”太子一把推开她胳膊,接触到她带着关心的视线之后,怒火又消了下去,抬手用力地拍了她的脑袋好几下,“睡吧。”
“啪啪啪”,邵萱萱觉得眼前视线都一震一震的。
再一次闭上眼睛,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了,脑海里时不时就浮现他蜷缩成一团的模样。
那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脆弱、无助,白色的深衣像是被雪浸透了一样。
不知现在是不是睡着了,是不是又流露出那副模样了……
邵萱萱睁开眼睛,“啊”的小声惊呼了出来。
太子显然一直没睡,正一脸深思地看着她:“吵什么?!”
邵萱萱扁扁嘴:“你……你不睡觉看着我干什么?”
“你先看我的吧,”太子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邵萱萱噎住。
太子满意了,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又一下,然后说:“你是不是胖了?”太子那是什么手劲,一捏一块乌青,邵萱萱躲了两下没躲开,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我问你话呢,昨天厨房送来的那盒茉莉酥,是不是都是你吃的?”
邵萱萱捏着背角狡辩:“也不都是我吃的。”
“不都是?”
脸上更疼了,好像连骨头都被捏到了!
“……张舜也吃了一块。”
“晚上的芙蓉虾饺吃了几个?”
“一个。”
“撒谎!”
“四个……”
……
又有灯花爆裂开来,太子却似兴致极高,拣着各种琐碎的小事来问她,细节记得比她还清楚。
邵萱萱白天站了一天,聊了一会儿就困得不行,哈欠连天。太子一得不到回答就掐她胳膊,邵萱萱勉力支撑着,眼皮越耷拉越低,终于歪着头沉沉睡去。
“喂,”太子按着她肩膀晃了两下,“再睡我扒你衣服了。”
邵萱萱“嗯”了一声,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
太子皱眉,当真解了她靠近腋下的衣带。
邵萱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