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连忙解释:“我没有发呆,是在背诵《温病条辨》呢。安哥我跟你说,刚才我看到个兄弟他可认真了,就在那个角落苦读《诸病源候论》啊,可用功了!”说到最后沈季掩饰不住满脸的崇拜。
孙安嗤之以鼻、毫不客气地批评:“临阵抱佛脚吧那是,前辈们撰写的那么多医药宝典,他这点子功夫能看几行啊?就你傻才佩服那样的人……我告诉你,平时没多看多学多练,现在用功有个屁用!”
沈季不大有底气地辩解:“……也、也不能这么说,兴许那位兄弟就是习惯随时随地用功的人……这态度值得肯定的吧?……”
孙安不搭理他、一心一意望着前方的高台。
“一会儿机灵些、动作要快,别发呆犯傻,只管做好他们吩咐的事情,其他的全都别理会,记住了没?”孙安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他心里有些想法,但他看着沈季处处敬他让他,因此还是愿意提点一下沈季的。
“嗯,我知道了,谢安哥指点。安哥你这么厉害,一定会被选上的!”沈季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
孙安挑了挑眉头、勾起嘴角笑着没回话。
军营果然守时、令出必行,巳时正一到,就有许多士兵抬着桌子椅子等安放在了高台,随即台上已经落座了十人,左右分开,左六右四,左边是明显上了年纪的老者,右边是神态恭谨的年轻人。
在场的众人顿时一阵无声的整理衣裳头发的动作,这完全是下意识的,生怕自己仪表不整、落了下风。紧张地气氛开始蔓延开来、这么多人等候竟然没人再开口。
“诸位有心来应征医帐学徒,愿意过那辛苦的日子,愿意跟契国镇北军祸福同享,都是好样的!好了,闲话也不多说,诸位排队上来应征吧,容我多嘴说一句,如果大夫觉得哪位不合适,那就请迅速下台,勿多做纠缠,免得伤了和气。”一个马脸雷公嘴的精瘦军汉“哐当”一声锣响震住了全场,接着中气十足地吼了几嗓子开场和规则后就利索站到了边上。
“排队、排队排队!”
“嗳你怎么乱挤啊?”
“这位兄弟,我天刚亮就站这儿了,你分明来得晚!”
“……”
空地上炸开了锅,所有人争先恐后地想排在前面,生怕排得后面已经满员了。
孙安和沈季俩人也随着人群奋力挤着、不甘落后,可最终也只能排到中后方。
“嗳安哥前面的人上去了,不知道他们到底考些什么……”沈季站在孙安后面,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高台上张望,可惜离得太远了、台子也高,看不清。
“一会儿轮到你不就知道了,哎那人怎么这么快就下去了?”孙安也全神贯注地盯着,眼看着一个年轻人刚上台去站在第一张桌子前,眨了几下眼睛就被旁边的士兵给拖下去了。
“看来很难啊,可能那位兄弟一下子就被难倒了吧。”沈季忧心忡忡地猜测,心里越发没底了。
看了半天,只有少数的几个人,能够依次从右边的四张台子顺利过关,站到左边的四张台子上去接受考验。
越是紧张时,后面的人都开始庆幸:幸好我排在后面,否则眨眼就被难倒了。可在场的人虽然多,筛选的速度却是惊人的快,不断有人脸色苍白、甚至呕吐着被士兵拖下高台。心惊胆战中,沈季和孙安也随着队伍慢慢挪动到了高台前方。
沈季紧张地绷着脸、握着拳头睁大眼睛看着孙安上去,在第一张台前面站定,那年轻的考官冲他微微一笑,而后掀开了一块布,孙安只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就转去了第二张台子。
马脸雷公嘴的汉子大马金刀地站在台阶处,简单地用下巴点了一下沈季:“到你了。”
沈季扯着脸本来想笑一笑的、可最终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笑,狠狠地深呼吸了几下之后,沈季抬头挺胸登上了高台——没关系的,就算没选上、仁济堂也答应了会让我回去接着做事的。
“别这么紧张,放松些。”第一张台子上面放了一个托盘,盖着一块白布,后面坐着的是一个长相敦厚的年轻人,他笑眯眯地开解了一下沈季后,随手揭开了那块白布,问:
“这是左手还是右手?”
沈季全身僵住、一动不敢动,看着托盘上放置着的那“手”,真的只是一只齐肘断开的手:断口狰狞、沾满血迹与灰尘、异常肿胀、灰中泛黑、断口处微微开始腐烂……